顧清秋一愣,像是受了驚。

  她嘴唇張合幾下,最后小聲的說出一句話:“可若是如此,我們不就成叛賊了嗎?”

  “可是太子妃!您若是不這么做,那等待您與小皇孫的,勢必是皇上的天羅地網!皇上連太子殿下都不放過,又怎么會放過您跟小皇孫呢?”

  半夏聲聲泣血,眼中也含著淚。

  郭將軍站在一旁,被主仆二人的對話鎮住了。

  他眨了眨眼,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山中無歲月,郭將軍帶著隊伍已經在燕山中藏了足足半年了,一開始還能有姜家的人將糧草送來,可姜家全家下獄,他們再也沒了糧草來源,就連出去的探子也沒一個回來的,對于外界的消息,郭將軍早就落后不止一星半點了。

  見郭將軍眼中的驚懼,顧清秋眼中淚水瞬間變落了下來,大顆大顆的往下流著,兩道深深地淚痕讓她更加楚楚可憐。

  “是……是前不久的事。”顧清秋拿著帕子捂住了臉,不肯讓自己狼狽的一幕展露在這么多男人面前。

  她聲音極為細微,充斥著不安:“自從姜家被皇上屠盡后,皇上就盯上了太子殿下,那日皇上壽宴,一伙不知名的刺客刺殺了皇上,他們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認那是殿下所為!皇上當即就要處死殿下,若非裴老將軍出面求情,只怕我與殿下,早就在皇上壽宴那日死在了太極殿!”

  “從那以后,殿下便被幽禁在了東宮,整個東宮都像是一個牢籠一般,殿下即便生了重病,皇上也不肯派太醫來,好在是有太后娘娘接濟,可到了后來……就連太后娘娘都被皇上殺了!他們還說……太后娘娘是刺殺皇上,這才被處死的!”

  顧清秋每一句話,都足以讓郭將軍肝膽俱裂:“太后娘娘刺殺皇上?”

  “哪里是什么刺殺。”顧清秋譏諷笑道,“太后娘娘可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她怎會刺殺自己的孩子?只怕是皇上故意給出的借口罷了!其實皇上就是想要除掉太后娘娘!”

  說到這,顧清秋壓低了聲音,湊在郭將軍耳邊道:“而且,我聽聞這件事還另有玄機。”

  郭將軍睜大了雙眼,聽著顧清秋一字一句道:“都說皇上與太后娘娘之前起了爭執,正是因為先帝之死,只怕……當年的啟辰之變另有隱情!”

  “這……”郭將軍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自然是知曉啟辰之變另有隱情的,畢竟他的主子是姜太傅,但他卻萬萬沒想到,皇帝跟太后兩人,竟然會因為這件事而鬧翻?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這聽上去未免也太離奇了些。

  郭將軍的眼中明晃晃的寫滿了不相信,見狀,顧清秋倒也不惱。

  她垂下眼眸,輕聲道:“郭將軍,我知曉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但請你相信我,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會比我更想為殿下報仇!”

  郭將軍愣神間,看到了顧清秋誠摯的眼神。

  一時間,他愣住了。

  “這……”郭將軍張了張嘴,方才還是有一些疑慮的他,這會對顧清秋的疑慮已經打消了大半。

  畢竟顧清秋是太子妃,與楚云逸的事也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加上她還替楚云逸生下了唯一的血脈,手上又有令牌作為信物,怎么看都挑不出錯處。

  于是,在沉默一會兒后,郭將軍嘆了口氣:“太子妃這話,是折煞臣了!”

  他說話時,便跪在了顧清秋的面前:“還請太子妃執掌軍隊!還太子殿下一個公道!”

  聞言,顧清秋并沒有如郭將軍所想的一樣推辭,她眼中雖然含著淚,但卻十分堅定的接過了郭將軍遞上來的令牌。

  她將令牌高高舉起,足以使人看清楚她手中的令牌。

  “眾將士聽令!”顧清秋聲音不大,卻十分響亮。

  她目光堅定,環顧四周,一字一句道:“我們蟄伏在山中數月,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殺進城去!我在此以太子殿下的在天之靈起誓,只要你們能助我母子登上皇位,我必以國士之禮待之!無論是封侯進爵,還是金銀珠寶,只要是我有的,都有你們的一份!”

  “半夏!”顧清秋吩咐道,“將我帶出來的東西拿來!”

  半夏聞言,立刻招呼著追云等暗衛,將從東宮運出來的金銀財寶擺了出來。

  這些金銀珠寶早陽光下泛著亮光,晃得郭將軍等人眼睛疼。

  郭將軍在擋住了刺目的金光后,眼眶一熱,險些流下淚來。

  在燕山中待了這么久,他總算是看到了真正的曙光!此時他看著顧清秋的眼神十分欽佩,早已是將剛才心中生出的那點疑惑全都拋到了腦后。

  而這時,顧清秋親自將他攙扶起來。

  即便顧清秋的眼眶通紅,頭發散亂,形容狼狽,但在郭將軍眼中,顧清秋就跟救世的菩薩沒兩樣!

  他激動的握著顧清秋的手,不斷說道:“將士們終于有口熱飯吃了!”

  顧清秋誠摯道:“我在京郊的別莊中還有許多糧食,當時是殿下吩咐我做的,皇上雖說幽禁了殿下,卻不曾留意到我們這些莊子,郭將軍若是現在派人過去,想必還能將大批糧食運進來,只有讓將士們吃飽了飯,才能打勝仗!”

  聽見這話,郭將軍更是感動。

  他此刻看著顧清秋的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

  顧清秋輕而易舉的收買了人心,這一幕,讓將一切都收于眼底的追云心中發寒。

  他下意識捏緊了一雙手,但還沒等他將心中的懷疑說出口,便聽身邊的弟兄們說道:“太子妃這樣厲害,咱們也不必擔心了。”

  追云一愣:“為何?”

  下屬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這是追云問出來的問題。

  他往四周看了眼,低聲道:“統領,您不如仔細想想,太子妃這樣厲害,最終收益的人是誰?”

  “還不是小皇孫!”下屬篤定道,“太子妃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她這么做,無非就是為了小皇孫!她也沒有強大的家族,如此一來,即便她如何厲害,最終還是要將大權歸還給小皇孫的!小皇孫是太子殿下的血脈,太子妃這么做,也都是為了太子啊!”

  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太子妃對太子殿下當真是情深似海啊!”

  聽著這番話,追云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

  他眼神變換了一番,最后拍了拍下屬的肩膀:“不錯,你說得很對!”

  無論顧清秋怎么做,都是在為小皇孫做嫁衣,他又何須擔心呢?這本就是太后娘娘的計劃。

  不遠處,顧清秋察覺到身后的這道視線由警惕變得平靜,心中冷冷一笑。

  她打發走郭將軍后,帶著春玉走到了唯一的營帳內。

  這是專門替顧清秋搭好的營帳,她身為全軍的統帥,又是小皇孫的母親,她的待遇比起郭將軍都要高出一截。

  但郭將軍對此沒有絲毫不滿,反倒是整日樂呵呵的,像是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

  實際上,郭將軍所有的心神,都被顧清秋所說的糧草吸引去了。

  他從顧清秋那得到了準確的地址后,吩咐幾個親信立刻下山,去將糧草搬上山。

  夜深人靜時分,營帳內燃著燭火,顧清秋的面孔在燭火下明滅不定。

  “太子妃,如今您可以放心了。”半夏替顧清秋捶著腿。

  這一路來,顧清秋可不好過,身上不知被蚊蟻咬了多少口,身上但凡是裸露的地方,都是紅腫一片。

  藥酒剛涂上去,是讓人頭皮發麻的疼,可顧清秋的眼神平淡,對此根本沒有反應。

  半夏意識到了她的古怪,不安的停下了。

  而顧清秋在驚訝片刻后,便冷笑了出聲:“原來是這個原因。”

  半夏聽見顧清秋低低的說了一聲:“蠱蟲的反噬次數多了,這點疼痛算什么?尚比不得蠱蟲反噬的十分之一。”

  這點小小的疼痛,在顧清秋看來就像是在撓癢癢。

  半夏愣住了,眼中是止不住的擔憂:“既然東宮的人都死了,太子妃您又何必再將蠱蟲留在體內?”

  之前云天留下來的那幾本手札中應該記在了解蠱之法才對!

  然而,半夏說完這話,就瞧見了顧清秋露出了一個十分苦澀的笑容。

  見狀,半夏愣住了,隨后一股寒意就從腳底板蔓延至頭頂:“太子妃!”

  半夏的聲音中藏著驚恐:“您可不要嚇奴婢!”

  顧清秋眼眸低垂,聽見半夏的話后,她抬了抬眼眸,沖著半夏露出了一個十分淺淡的笑容:“沒用。”

  半夏只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還沒等她繼續追問,顧清秋便自顧自地回答道:“那手札上記載的解蠱之法沒有用!我試過了,只能感到蠱蟲的反噬愈發激烈!”

  “云天留了一手!”顧清秋咬牙切齒道,“他一定是故意將手札留在那給我看見的!”

  半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飄到了半空中,她眼神恍惚,喃喃道:“為何?為何會這樣?”

  顧清秋若是解不了蠱,那豈不是性命難保?

  見半夏這般模樣,顧清秋苦笑了一聲。

  她早就該想到的,之前云天信誓旦旦說這蠱無解,她當時是想要救自己于水火中,即便用了蠱后下一刻就會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

  而在看到云天留下的手札后,她原本死寂的心又再次復燃,她以為自己有救了,誰曾想,那只是云天故意留下來戲耍她的東西!

  顧清秋眼眸卿卿閉上,兩行淚水緩慢滑下。

  小皇孫還在一旁吃著手指,天真無邪的雙眼已經閉上,沉浸在不知名的美夢中。

  顧清秋心中既是不舍,又是對死亡的恐懼。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最終卻又化作了一聲嘆息。

  半夏連忙上前,捏住了她的手:“小姐!”

  半夏又叫起了那個讓顧清秋無比懷念的稱呼,顧清秋的眼神飄遠了,她突然開口道:“半夏,我會在我死之前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的,你要好好地!”

  “你好好地活下去,替我照顧好他!”顧清秋眼中含淚,“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我……我給不了他陪伴!”

  如今,對死亡的恐懼緩慢的浮現在了顧清秋的腦海中。

  她牙齒打顫,卻依舊要將剩下的話說清楚:“半夏,你要記住我的話!好好地!好好地活著!”

  半夏忍不住內心的驚懼與不舍,淚水奪眶而出:“小姐!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裴家……裴家不就有一個蠱師嗎?咱們只要將那個蠱師抓住,抓回來問一問,說不定會有其他結果!”

  聞言,顧清秋死寂的眼神有了波動。

  好一會兒,她緩緩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有些道理,但是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將京城的城門打開!”

  “只有當我成為了攝政太后,裴家才會畏懼我,才會愿意將人交出來。”

  顧清秋喃喃低語,像是在告訴半夏,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