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
“京城還沒有消息傳來?”
陸源佑捂著紅腫的額頭,冷聲問道。
下屬聞言,立刻低下了頭:“回將軍的話,的確還沒有消息傳來。”
“謝宴究竟在做什么!”陸源佑罵道,“難不成真沉浸在溫柔鄉里了?我就知道顧寧那個女人不是什么好東西!那就是一個狐貍精!”
陸源佑話剛說完,窗戶外便又飛進來了一顆石子。
這顆石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腦袋上,剛有消腫痕跡的傷口,在此刻繼續膨脹。
陸源佑痛苦的捂住了額頭,朝著外面說道:“袁老!您未免也太偏心了!大哥說什么您就做什么!我也是陸家的公子!我也……”
“誰讓老夫這么多年來,拿的都是裴家的銀子呢?”圍墻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乞丐模樣的老者,他亂糟糟的白發揉成一團,正睡眼惺忪的看著陸源佑,“正所謂拿人手短,我總不能聽你罵裴家的小郡主。”
聽了這話,陸源佑更覺得氣憤異常:“袁老!您可是我們陸家的人!怎么能偏幫裴家!”
“話可不能這么說。”袁老搖搖頭,“我可沒偏幫裴家,這都是大公子讓我這么做的,大公子如今是陸家的家主,我聽家主的話行事又有什么錯?反倒是你,屢次挑釁家主權威,還總是試圖破壞小殿下跟裴家的聯盟,若是大公子知道了你今日所說的話,定要親自來敲你一頓。”
陸源佑捂著腦袋,在袁老笑瞇瞇的威脅下,到底是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不說就不說!”他惱聲道,“待我回到京城,定要好好與裴家那幾人掰扯掰扯!”
聞言,袁老憐憫的看了眼陸源佑:“就連大公子那樣好的口才,都在裴家手中討不到好,二公子您還是省省吧。”
陸源佑更是氣憤了:“裴家有什么好?你們總是維護裴家!”
“二公子,咱們陸家人知恩圖報,您可不能忘記之前陸大人的話啊!”袁老嘆了口氣,“若是您執意如此,那老夫也只能按照大公子的吩咐,用家規教訓教訓您了,大公子體貼,連刑具都給老夫送來了。”
瞬間,陸源佑回憶起了年幼時的痛苦。
他立刻閉上了嘴,無論袁老怎么說,都不肯再張口了。
見狀,袁老冷哼了一聲:“二公子若是想要嘗嘗家規的滋味,只管來找老夫。”
陸源佑自然是不想的,他在心中將裴家罵了好幾遍,尤其是顧寧,如今在他眼里更是成為了一個禍水。
眼見袁老準備離開,陸源佑又出聲道:“袁老,我還有些事,想要請教您。”
袁老眼皮子一垂,仔細地瞧了眼陸源佑:“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您可是冤枉我了!”陸源佑連忙為自己叫屈,“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樁要事!”
他唯恐袁老二話不說就離開,趕緊道:“狗皇帝做下這樣人神共憤的惡事,為何我們還要繼續蟄伏?依我之見,直接將那二皇子送到京城去,讓他揭露狗皇帝惡行!”
“所以說,陸家家主還得大公子來當。”袁老搖了搖頭,“您的腦袋果然沒有大公子聰明。”
“誰問你這個了!”陸源佑氣得跳腳,已經是年過三十五的人了,在聽見袁老的評價后,他依舊會忍不住展露本性。
袁老撫著呼吸,幽幽道:“自然是因為人性本惡,尤其是那些達官貴人,你若是將皇帝長生不老的秘密說了出來,你覺得他們是跟你一樣聲討皇帝,還是跟皇帝一樣,用自己親兒子的血當藥引?”
“二皇子的存在,只能是在特定的時候讓人知曉,引起人們的恐慌。”袁老嘆了口氣,“你怎么連這都想不明白?”
陸源佑不服氣:“咱們已經有十幾萬的軍隊在手,為何不能直接殺到京城去?一想到大哥跟小宴還在對那狗皇帝卑躬屈膝,我這心中就不是滋味。”
“一旦起了戰事,最受傷的還是百姓,小殿下是心懷天下之人,自然做不出這樣的事。”袁老一字一句道,“二公子,您多跟小殿下學學,別整日里想著喊打喊殺的。”
“就算是當將軍,也該當一個聰明的將軍,而非愚蠢的莽夫。”袁老瞥了眼陸源佑,將其上下打量一遍,突然冷笑了一聲,“看來您不僅是要跟小殿下學心性,更是要學學裴大將軍,那可是真正的將軍。”
陸源佑一聽,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袁老,你這話……”
他話還沒說完,袁老已經不見了蹤影。
于是,陸源佑只能暗暗地錘了錘桌子,這一次,他不敢說裴家的壞話了。
額頭上的青腫已經讓他好幾天沒能出門了,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為了擋住傷口就去戴帷帽。
一旁的下屬瞥見他難看的臉色,小聲道:“將軍,那現在是……”
之前陸源佑已經盤算好要將楚孟揚送去京城了,現在被袁老這么一打岔,只怕是送不成了。
果然,在沉吟片刻后,陸源佑擺了擺手:“算了,將他再留幾日,反正咱們蜀地不缺他這一口飯吃。”
下屬松了口氣,好在是這一次將軍沒有違抗袁老,不然的話,將軍遭罪,他們也要跟著遭罪。
陸源佑一眼就看見了下屬如釋重負的神情,他氣得兩眼發黑:“如今我說的話竟沒有袁老管用?”
下屬訕訕一笑,不曾開口。
他這般模樣,即便不說話,也足以讓陸源佑明白他的意思了。
“好好好!”陸源佑氣得不行,“我就當是喂了狗!”
下屬一聽,連忙說道:“將軍,屬下這也是為了您好!您想想,若是您與大公子對著干,那您總是會吃虧的。”
畢竟都幾十年了,他還沒見陸源佑贏過陸世楷一次。
聽著這些話,陸源佑恨不得此時就噴出一口鮮血來。
但他忍了又忍,還是將這口怨氣咽了回去:“行了行了!你快退下吧!我瞧見你就心累!”
下屬無奈,只得是趕緊離開了。
與此同時,蜀地的一處小院內。
楚孟揚坐在椅子上,身邊還有著兩根拐杖。
小院的門一被打開,他眼神就亮了起來。
“可是我能回京城了1”
在蜀地待了這么久,他早已是不耐煩了,此刻的他,一心想著要回去復仇。
他以為蜀地的將軍救了自己,一定是想要打著自己的旗號去京城!
正如他所料,一來到蜀地,他就受到了精心照顧,甚至在昏迷中,蜀地的將軍還來看過他!
一想到自己能擁有這樣一支強悍的軍隊,楚孟揚的內心便一陣激蕩。
院門被打開,外面站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眼神堅毅,唯有皮膚黝黑。
這個男人是楚孟揚從未見過的,而在看到男人身后畢恭畢敬的那些人后,楚孟揚更是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眼前這人,只怕就是蜀地叛軍的首領了!
“這就是二皇子?”陸源佑大步上前,像是挑選豬肉一樣,將楚孟揚仔細地看了一遍。
楚孟揚渾身不自在,加之又認為陸源佑是想要奉自己為主,態度便變得高傲起來:“你這是什么眼神?見了本王還不行禮?”
聞言,陸源佑愣住了。
他看了眼身邊的下屬:這就是你給老子找來的人?這就是謝宴送來的人?
下屬也愣住了,面對陸源佑的注視,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陸源佑見楚孟揚還是高傲地揚著下巴,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就被點燃了,老子治不了大哥,治不了袁老,連顧寧那個小女子都治不了,老子還治不了你?
想到這,他就大步上前。
陸源佑的身軀高大,繼續壓迫感,但楚孟揚為了維持自己的身份,始終揚著下巴。
就這樣,陸源佑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他高抬著的下巴上。
“老子救了你,你還給老子擺出這副模樣?”陸源佑罵道,“裝模作樣給誰看呢!這可不是京城!”
“再說了,你一個喪家之犬,竟然還敢在老子面前擺皇子的譜?”
陸源佑幾句話砸下來,直讓楚孟揚暈頭轉向。
楚孟揚呆呆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陸源佑:“你這話是何意?”
“什么意思?”陸源佑冷笑道,“意思是你一個俘虜,別在這擺譜!”
“你救下本王,不是為了奉本王為主?好師出有名去攻打京城?”楚孟揚不可置信地問道。
陸源佑一聽這話,直接冷笑了出聲:“你倒是敢想!老子的主子可比你聰明一萬倍!”
楚孟揚猛地睜大了雙眼:“你還有主子?”
不是都說蜀地的叛軍是因為蜀王被皇帝斬殺,這才反叛的嗎?他們哪來的主子?
陸源佑冷笑一聲,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倒是不怕消息泄露。
他抽出長刀,在楚孟揚的臉上拍了拍:“自然是先太子遺孤了!我們的主子,是小殿下!”
“小殿下出身正統,可比你們這些逆賊之子高貴!”
驟然聽見這句話,陸源佑的臉色愈發驚慌了。
“先太子遺孤?”
這不是父皇這么多年一直在尋找的人嗎?他竟然在蜀地?還養出了這樣一支強大的叛軍?
陸源佑見楚孟揚臉色驚疑不定,不耐煩地說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在老子的地盤上,你就老老實實地聽吩咐辦事,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可是先太子遺孤,那可是叛……”
“你是個聰明人,該不會還不知道你那父皇的皇位是用什么手段奪來的吧?你那父皇弒父殺兄,哦不……如今他還殺子!”
“你不是經歷過他給你的那些酷刑嗎?你難道還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陸源佑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楚孟揚的傷疤,讓楚孟揚剛剛還是有些紅潤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起來。
被囚禁在宮中的那段日子讓他生不如死,是他這輩子都不愿意回憶起的過往。
想到這,他便搓了搓手臂,低聲道:“的確……”
他那個父皇,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想到這,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既然你們與父皇有著深仇大恨,為何還要救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陸源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讓他悶聲咳嗽起來。
見狀,陸源佑冷笑道:“你那父皇害你成了這副模樣,你難道不恨他嗎?”
“若是你恨他,那我們倒是能合作一番。”陸源佑說到這,聲音變得冷厲起來,“若你還是愚孝,那我的確是要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繼續留著你了。”
聽了這話,楚孟揚立刻高聲道:“我愿意跟你合作!”
他對皇帝,已經是恨之入骨,哪里還有什么父子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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