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蝶小臉緊繃著,看不出一點笑容。
她知道,顧寧是又在利用自己的那些手段嚇人了。
可偏偏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加上還有顧寧的私庫中不斷往外飄著的藥材香氣,云蝶在沉默了片刻后,立刻就從小葫蘆里掏出了一顆圓滾滾的黑球,只有指甲蓋那樣的大小,在陽光下黝黑發亮。
“這是什么?”顧寧好奇的湊近了。
一旁的鄭立,也下意識靠近了。
誰知道就在兩人湊近看的時候,這一個黑色的小圓球突然在云蝶白嫩的小手上舒展開來,變成了一條軟趴趴的黑蟲。
鄭立面如菜色,連忙后退了一步,此時此刻,他突然想到了剛才顧寧說的那一個字——蠱!
他神情大變,看著云蝶的眼神如臨大敵。
云蝶面不改色,手指還緩慢的撫摸著這條軟趴趴的黑色蟲子:“很簡單,將毒蠱的子蠱喂給他,若他沒有信守承諾,你只需要捏碎母蠱,就能夠在一瞬間要了他的性命!”
說著,云蝶就將黑蟲遞給了顧寧。
顧寧只是點了點頭,并未接過云蝶遞過來的毒蠱。
“鄭將軍,您看……”顧寧笑盈盈道,“您是自己吞下這個蟲子呢,還是我讓云蝶喂給你?”
“云蝶年紀小,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建議您還是自己動手更好。”
顧寧一口一個“您”,鄭立聽著卻是渾身汗毛豎起。
他緊張的盯著云蝶手中的這個小小的黑蟲,眼神一陣變化,但最后,他還是強忍著惡心將蟲子吞了下去。
這蟲子入喉的那一瞬間,就像是一灘水一樣消失了,他根本還沒察覺到它的存在,就聽見對面的顧寧驚奇道:“真的成了!”
鄭立疑惑的看向顧寧,突然間,胸口一陣絞痛傳來,他痛得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了,鄭將軍。”顧寧蹲在他面前,笑道,“我就是想要試一試效果,您快些起來吧。”
隨著顧寧話音落下,那些疼痛也隨之消失不見,然而鄭立卻對此有了深深地忌憚,他在顧寧面前根本不敢再說話了。
這位長寧縣主的手段,比起顧清秋來說只高不低!
見鄭立面露凝重,顧寧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自然會替你將這個毒蠱解除掉,只是……你若不聽話……”
“屬下明白。”鄭立臉色一寒,正色道,“屬下定會謹遵縣主的命令行事!但宸妃娘娘那邊……”
“宸妃那邊不要過多干涉。”顧寧幽幽道,“我會派人在暗中保護她與她腹中的孩子,等這件事一解決,我就送你們雙宿雙飛。”
鄭立有些猶豫:“不知縣主的計劃是什么?”
“自然是讓顧清秋自食其果了。”顧寧意味深長地笑了,“而趁著這個機會,讓宸妃假死脫身不好嗎?”
“反正擔當罪責的人是太子妃,我們就趁著這個機會一舉兩得!”
顧寧的話,讓鄭立眼中迅速浮現出了一抹希望。
他在裴安臨手下多年,比起尋常的禁軍,更為清楚裴家的實力,既然顧寧敢這么說,那她就一定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將宸妃送出宮!
“多謝縣主!”鄭立重重地跪在地上,朝著顧寧磕了三個響頭。
他說到這時,聲音有些哽咽:“沒想到最后還是縣主您救了我與娘娘!”
“我們是各取所需。”顧寧搖了搖頭,糾正了鄭立的說法,“人若不想自救,那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沒法將那人給救出來。”
鄭立連連點頭,眼眶紅彤彤的。
一直到離開裴家,鄭立還沒能從方才的震撼與感動中回過神來。
既然縣主如此信任他!他絕不會讓縣主失望!
站在顧寧身邊的云蝶滿頭霧水,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了,每一次有人怒氣沖沖的來找顧寧,必定會被顧寧化解,還會感激涕零的離開。
就像是今日的鄭立。
云蝶看向顧寧,眼中充滿了狐疑:“你是不是也會用蠱?”
“不會。”顧寧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會,為何能讓他的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云蝶瞪大了雙眼,她小跑到顧寧身邊,在顧寧身上仔細的嗅了嗅。
不過,還是跟之前一樣,她沒能從顧寧的身上聞到同類的氣息。
云蝶的臉色愈發復雜,心里的情緒全都表現在了這張小臉上。
顧寧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臉,笑瞇瞇道:“你別擔心,等你以后長大了,你就會明白這其中的關竅了,這不叫做用蠱,這叫做各取所需。”
云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用力的扯了扯顧寧的衣袖:“我剛才又幫了你一次,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先說是什么事。”顧寧并未一口答應。
聞言,云蝶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這樣幽怨的神情出現在一個小孩的臉上,著實是有些滑稽。
但顧寧的心理素質一向好,見了云蝶這模樣,不僅沒感到心虛,反倒是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總得將要求說出來,我才知道能不能答應你。”
云蝶說不過顧寧,只能悶悶的說道:“我想去你的私庫里挑一樣東西。”
顧寧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眼睛圓滾滾的瞪大了,警惕的盯著云蝶,她可是知道的,云蝶就像是有一雙狗鼻子一樣,無論是在哪的東西,她都能聞得見,尤其是對藥材這種東西,她更是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
這些日子,光是云蝶從周神醫那薅走的藥材,就足足有好幾斤了。
就連無相奇參的參須,都被她拿走了好幾根。
因此,顧寧對云蝶的要求瞬間警醒起來。
而云蝶看了她好幾眼,最后悶悶不樂的說道:“不過是些藥材,你怎么這樣小氣?”
顧寧蹲下身子,雙手狠狠地掐了掐云蝶的臉頰,笑不露齒,陰惻惻的說道:“你倒是說得輕巧,若是些不值錢的或是尋常的藥材,你能愿意拿走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的私庫早就覬覦多日了。”顧寧沒好氣道,“每日你從那經過,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上面。”
“說說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云蝶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沒等顧寧繼續詢問,她就搶先道:“你先讓我看看你的私庫!只要你不愿意,我絕不會逼你給!我對天發誓!”
顧寧翻了個白眼,云蝶的話不可信。
只是云蝶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再想到從云蝶手中給出的那幾顆能夠防止蠱蟲入侵的藥丸,顧寧終究還是答應了。
“好,但我們事先可說好了,沒我的允許,你不能從里面帶走任何一樣東西!若是被我發現了,我們以后就不要再見了!”
顧寧這么做,實在是因為云蝶有過類似的行徑。
云蝶聽著顧寧的話,癟了癟嘴:“好吧。”
“你倒是還委屈上了。”顧寧翻了個白眼,“無相奇參的參須都十分珍貴,我二話不說就給了你,之后周大夫給你時,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好好好!”云蝶連忙堵住了顧寧剩下的話。
她還是個小女孩,顧寧當然不能跟她一般計較,只能罵罵咧咧地讓春玉打開了私庫的大門。
這段時日以來,顧寧就忙著整理這私庫了。
云蝶一跑進來,就幸福的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最后,她朝著最深處走去。
在見到云蝶這一舉動后,顧寧頓時升起了不安的預感,然而到了現在,她也不能再將云蝶帶出去了,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云蝶被私庫中的藥材香氣迷得兩眼放光,看到的每一樣藥材,她都想要帶走,但她那點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在對上顧寧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就瞬間消散了。
最終,她也只能是忽略其他珍貴的藥材,目光直直的盯在了最高處的那一顆仿佛是水晶做成的靈芝身上。
“寒霜玉芝!”云蝶低低的將它的稱呼說了出來。
一旁的顧寧眼眸頓時睜大了:“你認識?”
“這是我族圣物。”云蝶看著這支寒霜玉芝,緩慢道,“不過我族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它了,原來它在這。”
顧寧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信息,當即追問道:“什么時候不見的?”
“仿佛是在……”云蝶掰著手指頭,翻來覆去的數了好幾遍,最后看向顧寧,低聲道,“好像已經有上百年了。”
聞言,顧寧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這株寒霜玉芝,仿佛就是在一百年前的某一天,被人獻給了先帝。
如此說來,這株寒霜玉芝,就極有可能是云蝶的東西?
顧寧心中一邊猜測著,一邊沖著春玉使了個眼色。
春玉立刻跑上前,將云蝶抱了出去。
云蝶撲騰著腳,奈何她還是個三頭身的小屁孩,這點力道對于春玉而言就是無濟于事,她就算想要用蠱,但春玉已經服下了她親手制出的藥,蠱蟲對春玉也起不了作用。
想到這,云蝶更氣了。
在兩人身后,顧寧手中拿著一個錦盒快步走著。
見云蝶悶悶不樂,她開口便道:“這是我給你的謝禮。”
錦盒被塞到云蝶手中,云蝶鼻子動了動,嗅得這錦盒里散發出的氣息,云蝶眼神瞬間變了。
她狐疑地看了眼顧寧,似乎不敢相信顧寧會這樣好心。
“你給我的謝禮?”云蝶小聲問道,“你不再要我做其他的事?”
顧寧對上云蝶這雙懵懂天真的眼睛,很快就將內心的那點心虛壓了下來,為了救謝宴,她也只能這么做了。
若是謝宴不中毒,她自然會將寒霜玉芝歸還,若是謝宴中毒,她……她也會將剩下的寒霜玉芝歸還。
顧寧心中這樣想著,對云蝶的態度更加友好。
“對啊,就是給你的謝禮,多謝你又給出了一只蠱蟲,替我控制住了鄭立。”顧寧蹲下身子,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但云蝶不是一般孩子,聽顧寧這么一說,她立刻就聯想到了一樣東西:“你是為了寒霜玉芝?”
云蝶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顧寧的擔憂。
她揮揮手:“寒霜玉芝當年是被老祖宗們搞丟的,跟我沒關系,就算是老祖宗站在這,也不敢說這東西就是他們的!”
“既然寒霜玉芝到了你手中,無論是不是我們南疆百年前丟失的那一株,這都是你的東西。”云蝶說著,有些羨慕的看了眼顧寧,“為何你的運氣就這么好?無相奇參跟寒霜玉芝都落你手上了!”
她憤憤不平道:“明明我更需要無相奇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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