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這一瞬間變得冷凝,顧清秋的眼中滿是滄桑,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做好決定了。”

  顧清秋垂眸,又重復了一句:“你將東西給我吧。”

  這個決定,她思考了足足十日,在顧寧要離開京城的那時,這個男人就主動找上了她,她本以為在上次情蠱一事后,她跟這個男人就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可是那一日……

  顧清秋抬起眼眸,定定地看著黑袍人:“還是說你反悔了?”

  聞言,黑袍人笑了笑,嘔啞的聲音很是難聽:“我可不會后悔,我擔心的是你。”

  “這蠱蟲的作用可不似情蠱,你若是用了它……你那夫君可就注定只有一條死路了。”黑袍人陰惻惻地開口。

  顧清秋眼眸閃動了一下,黑袍人全身都籠罩在黑衣下,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顧清秋:“這蠱蟲的作用,你應該十分清楚了。”

  “我知道。”顧清秋似乎是下定了決定,她沉聲道,“我知道它的作用,正是因為知道,我今日才過來。”

  這一次,黑袍人給她的蠱蟲名為傀儡蠱,顧名思義,只要將子蠱種在她想要種在的人身上,她再日日以自己的血喂養母蠱,只要養上半年,被中了子蠱的人就會變成她的傀儡,事事聽令于她。

  顧清秋在從黑袍人這得知傀儡蠱的作用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將其給裴家的人種下,然而現實卻告訴她,她根本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裴家的人對她避如蛇蝎,為了顧寧更是恨不得將她斬草除根,一旦她與裴家的某一人走近,勢必會引起懷疑,更何況是那人完全聽令于她。

  于是,她只能將目標轉向了楚云逸。

  她對楚云逸,有多少恨便有多少愛,她終究還是心軟了,不愿將傀儡蠱給楚云逸種下,可她輾轉反側了整整十日,最終磨滅掉了對楚云逸最后一絲心軟。

  若是不給楚云逸種下,那死的人就是她!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

  顧清秋捏緊了一雙手,話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傀儡蠱在何處?”

  “在這。”黑袍人幽幽地說了一句,將一個玉瓶遞到了顧清秋的眼前,他的語氣飄忽,像是遠在天邊,“這就是傀儡蠱。”

  “具體的作用與喂養的辦法我都告訴你了,你回去后,只需將子蠱給你的夫君服用便可。”黑袍人說到這,話語中染上了一絲嘲弄的意味,“果然最毒婦人心。”

  顧清秋手指顫抖的接過這玉瓶,聽得黑袍人的話,她嘲弄一笑:“最毒婦人心?可我被逼到今日這般田地,卻全都拜一個男人所賜!”

  她想到楚云逸,眼中的恨意壓過了所有的情緒:“若非他喜新厭舊,若非他想棄我另娶,我又怎會出此下策?”

  一步錯,步步錯!

  她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若當初沒有故意與楚云逸接近,她現在或許還是顧家大小姐,或許還有裴家照拂,即便嫁不了身份尊貴的皇子,卻也能尋一個良人共度余生!

  可偏偏她當初一心癡迷于楚云逸,被他的樣貌氣度、被他的皇子身份所吸引,她主動接近楚云逸,在顧寧被顧云婉陷害時坐視不理,甚至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最終她的私心被發現,她的面具被揭下,成為了眾矢之的,再然后,連楚云逸也拋棄了她!

  顧清秋想到這,眼神變得猙獰。

  見她一雙眼睛變得赤紅,黑袍人低低一笑,揮了揮手:“罷了,你走吧,這傀儡蠱我已經給你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來找我。”

  他說著,就要往后院走。

  顧清秋見他削瘦的背影,突然沖動問道:“你要去何處?”

  黑袍人不曾回答,顧清秋鼓起勇氣,咬牙道:“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邊,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雖說這個男人神秘莫測,甚至還有些危險,但顧清秋還是被他這一手出神入化的用蠱之術吸引了,她若是能夠留這樣的奇人異士在身邊,今后輔佐成兒時,何愁不能把控朝政?

  “想要的一切?”黑袍人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格外陰森,“我想要的東西,你恐怕給不起!”

  見顧清秋不甘的眼神,他又意味深長地叮囑了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這蠱蟲可不是好東西,即便是母蠱,對人體有極大的危害,養一兩只蠱蟲,還不會危及性命,可若是養的多了……那可就不好說了。”

  這話,早在之前顧清秋就聽他說過一次了。

  “我不怕。”顧清秋字字緩慢,卻十分堅定,“這世上有太多的東西比死更可怕。”

  黑袍人桀桀一笑:“到那時,死恐怕都是最好的下場!”

  說罷,他便揚長離去。

  剩下顧清秋站在青天白日下,分明是初夏炎炎的日光,卻讓她無端生出了一絲不安。

  很快,她的心情又恢復如初。

  現在的她已經沒了選擇的余地,她只能這么做!

  手中捏著玉瓶,顧清秋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東宮。

  只是在即將進入主殿時,她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背后一寒,下意識要離開這,但那人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莊先生已經年過四十,因為憂思過度,他看上去比尋常的中年男人還要更老一些,此時他定定地看著顧清秋,沉聲問道:“太子妃,你為何會是這副打扮?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他句句逼問,一向是儒雅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厲色。

  顧清秋只是愣神了稍許,臉色便恢復如常:“不過是出宮走了走,莊先生這是在干什么?將我當做犯人審問?”

  “屬下不敢。”莊先生拱了拱手,但眼睛卻定定地盯著顧清秋,“只是屬下有些疑惑,還請太子妃解答。”

  “有什么事,以后再說。”顧清秋面露不耐,抬腳就要越過莊先生。

  但莊先生卻在此時用力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到了一處隱蔽之處,咬牙切齒地問道:“太子妃!你又去找了那個妖人?”

  顧清秋皺著眉:“胡說什么呢?那是助我們一臂之力的先生,不是什么妖人?再說了,那位先生早已去云游四方了,你這話又是從何而起?”

  莊先生心中滿是不安,疾言厲色地打斷了顧清秋的胡言亂語:“太子妃你分明知曉,屬下說的人究竟是誰!你之前在城內置辦的宅子是給誰住的?難不成是供你出宮游玩所住的嗎?”

  在顧清秋還沒說話時,他便逼問道:“太子妃,你我都不是傻子,你做的那些事瞞得了太子殿下瞞不了我!”

  顧清秋的眼神幾經變化,最后變得冷厲下來。

  “是有如何?”她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若你想要將那些妖邪手段用在殿下身上,那就與我有關!”莊先生痛心疾首道,“太子妃!您是最清楚殿下待您的一片心意的!您想要的不都已經得到了嗎?”

  “呵!”顧清秋嘲諷一笑,“我想要的東西,從未得到過!”

  她一開始想要坐上端王妃的位置,讓顧寧仰望自己,后來她想要楚云逸的心,可這兩樣東西,她壓根就沒有得到,現在她是太子妃又如何?皇帝已經將下放的權力一一收回,楚云逸這個太子甚至還比不過朝中一些有實權的的大臣。

  縱然她已經是太子妃了,可還是要看裴家的臉色,還要對顧寧百般忍讓!

  顧清秋的眼神一寸一寸地變得冰冷,莊先生根本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神。

  “莊先生。”顧清秋緩慢道,“我知道你的憂慮。”

  在莊先生即將開口時,顧清秋又打斷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但你該知道,憑殿下現在的能力,已經不足以坐上那個位置了。”

  “這世上沒有人能接受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人坐上皇位。”顧清秋一字一句道,“而你唯一的指望,就是我的成兒。”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所有的精力放在成兒身上?你只管處理成兒有關的事,而成兒面前的阻礙,由我一個一個地解決。”

  顧清秋聲音緩慢,但她的眼神格外堅定,莊先生竟然生出了一絲念頭——這個女人遠比太子厲害。

  這時候,顧清秋又緩緩道:“莊先生,你我如今的對手,是裴家,是那些固執的老臣,更是……皇上!”

  “若我們兩人都起了內訌,那這皇位,我們豈不是要拱手讓人了?”

  莊先生嘴唇嗡動幾下,最后擠出了一句話:“你想要怎么做?”

  “很簡單。”顧清秋輕笑道,“我在滄州有眼線,關于裴家你不必擔心,我會讓裴安臨與顧寧再也回不來。”

  “而你,只需要替我穩住那些追隨殿下的老臣。”

  莊先生閉上雙眼,最終低聲說了一句:“你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之前他只知道顧清秋想要扶持小皇孫上位,卻不知道顧清秋還有這么大的野心,她分明是想要當攝政太后!

  聞言,顧清秋笑了笑:“莊先生大才,想必不用我再細說了吧?”

  莊先生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但他知道,顧清秋今日出宮一趟,必定是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而他再也沒有能力可以阻止顧清秋。

  現在,他除了認命,再無別的辦法。

  見顧清秋輕盈離開的背影,莊先生的眼神幾經變化,他向來是儒雅的臉上布滿了寒意。

  顧清秋這是瘋了她肯定是!若是沒有瘋,她又怎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來?

  一想到顧清秋接下來的手段,他心中就是一陣膽顫。

  蠱蟲這樣的東西……

  罷了!

  莊先生閉上雙眼,將那點不安悉數壓下。

  他早已報答了楚云逸的知遇之恩,剩下的事,就全看楚云逸自己的造化了。

  顧清秋換好了一身衣裳,回到了主殿。

  楚云逸早已下朝,他坐在搖籃旁,手中拿著一個撥浪鼓,正逗著搖籃中的孩子。

  見到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顧清秋的眼神變得柔和。

  可在將視線轉移到楚云逸身上的那一瞬間,顧清秋心中又浮現出了無盡的譏諷。

  若是之前楚云逸能這樣做,她又何至于與虎謀皮?

  她捏緊了袖中的玉瓶,到了現在這一步,她再無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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