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山頭上,顧寧正冷眼看著這一幕。
春玉聲音極低,但在寂靜的月色下,足夠讓顧寧聽清楚了。
“秋蕓已經帶著顧衡晉離開京城,太子妃已經派殺手去了。”
顧寧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不愧是她。”
顧清秋這人,看上去是清高孤傲,實則比誰都要心狠手辣,秋蕓跟顧衡晉也就罷了,可那是顧致遠。
正如顧致遠所說,他待顧清秋極好,或許是他的自卑在作祟,但凡是顧寧有的,他都要給顧清秋謀上一份,在知曉顧清秋跟楚云逸的關系后,他想的也是成全他們,絲毫不將顧寧放在心上。
于顧寧而言,顧致遠不是個好父親,可對于顧清秋而言,顧致遠在各個方面都待她極好,可即便是這樣,顧清秋依舊能親手殺了他。
“還真是狗咬狗一嘴毛。”顧寧輕笑一聲,眼中滿是譏誚,“不用我動手,顧致遠也是死路一條,就他還想來打攪母親修養?”
“縣主神機妙算。”春玉感慨道,“奴婢本來都打算動手了,沒想到是太子妃先下的手。”
顧寧眼神晦暗不明,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這么做,不就是為了保住太子妃的位置嗎?可徐卿卿卻不是這么好對付的。”
在江南的時候,她也算是跟徐卿卿打過交道,能夠以一己之力替楚云逸打理江南情報網的女人,可不是顧清秋所認為的柔弱女子。
“秋蕓跟顧衡晉的性命我留著有用,盡量護住她們。”顧寧說話時,眼中劃過一道厭惡,補充了一句,“盡力即可。”
春玉知道顧寧對這對母子的厭惡,連忙點頭:“奴婢都記下了。”
“等她們斗得兩敗俱傷時,我再給顧清秋送上這份大禮。”顧寧笑盈盈地看著顧清秋所在的方向,心情在這一瞬間變得愉悅起來。
楚云逸不是想要帝位嗎?那她就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唾手可得的位置飛走!顧清秋不是為了楚云逸與太子妃的位置可以背叛姐妹,親手斬殺生父嗎?那她就要讓顧清秋在得到這一切后,最后再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化作泡沫!
眼看她高樓起,眼看她宴賓客,眼看她樓塌了。
……
一場大雨,將京郊的一切痕跡全都沖刷了干凈。
顧致遠的失蹤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他早已消失在了京城所有人的視線中,沒人提起他,也沒人敢記得他。
而讓眾人議論紛紛的,是今日發生的兩件大事。
其一,是今日的大朝會上,皇帝突然暈倒,隨后便有旨意傳出——太子監國。
其二,則是裴府的喜事了——長寧縣主要與皇帝眼前炙手可熱的謝指揮使成婚了!婚期就在一月后!
“咱們楚國的天,怕是要變了!”
皇帝病重,太子監國,裴家在這節骨眼上與當朝新貴結為姻親,怎么看都是在與太子故意作對,權臣與太子正鋒相對,這分明是大亂之象。
更有甚者,開始傳起了流言,說是裴家有意與二皇子結盟,助二皇子奪得帝位,這些流言越傳越廣,就連千里之外的江南,都有了這些流言。
只是裴家與謝家,仿佛都不受影響。
兩家分明是一墻之隔,可謝府派人送聘禮卻偏要繞京城一圈,紅綢下不經意間漏出的那些金光,簡直要亮瞎人的眼睛。
幾個看熱鬧的男人眼神閃爍幾下,分散開來,在各個地方發出了類似的疑問。
“謝大人為官才不到一年,哪來的這么多銀子置辦聘禮?如今一瞧,這些聘禮價值只怕不下十萬兩!”
“一個剛入朝的武將,從哪來的這么多銀子?不會是撈了油水吧?”
“難怪都說榷場能讓人一夜暴富,瞧瞧謝大人不過是去了一次榷場,就有了這么多銀子,都能娶上縣主了!”
這些類似的言論,在各個熱鬧的地方響起,不少人一聽這話,下意識就附和起來。
然而一些整日在街頭巷尾聽說書評書的老人,卻紛紛搖了搖頭,用極大的聲音反駁著這樣的言論。
“你傻了不成?謝大人當初從一個裴府侍衛一躍而上成為副都指揮使,靠的不就是從叛軍中救下皇上立的功嗎?那幾日從宮里送出來的賞賜,可比這多多了!”
見四周的人目光都朝自己聚攏,老人又得意道:“我家就在這附近,那幾日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么多的賞賜,別說是娶郡主了,就算是娶公主都綽綽有余!”
“再說了,裴家將長寧縣主捧在手心,又怎么可能讓她寒酸出嫁?即便謝大人沒這么多銀子,裴家為了長寧縣主,也是愿意補貼些的!”
“的確是這個理!”
那幾道聲音迅速被人們的議論壓了下去,送聘禮的隊伍極長,一路敲鑼打鼓,冬日冷肅的京城,被這鑼鼓喧天的熱鬧驅散了幾分寒意。
裴府,大半個京城的權貴都聚集在這了。
隨著一件又一件的聘禮被送進裴府,精明的夫人們眼神閃爍著,一雙利眼只需看一看,就知道這東西價值幾何。
“謝大人怕是將整個謝家的家底都搬來了,這一整套的桌椅都是玉石打造的,即便不是上好的種水,也值個上萬兩銀子了!”
“你只盯著大的瞧,自然沒什么好貨色,我可是看得清楚,那裝了一匣的東珠,顆顆圓潤,足足有我拇指這樣大,定是皇上給的賞賜!”
“這樣的聘禮,整個京城都找不出幾個人來。”
“只怕是皇家……”
她們點到為止,卻又心知肚明。
太子還是三皇子時,成婚時所有的聘禮跟嫁妝都比不過今日的。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又是那樣的父母。”一個夫人嘀咕道,“能夠拿出六十抬嫁妝已是撐破天了!”
“噓!”
她身旁夫人神情緊張,用手肘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隨著身邊人紛紛行禮,她背后激起了冷汗,連忙跟著一塊跪下。
“參見太子殿下。”
“參見太子妃娘娘。”
隨著門口的兩道身影出現,熱鬧的前廳寂靜無聲。
楚云逸瞧著堆了一地聘禮的前院,任心中氣惱,但英俊的臉上威嚴不減:“不必多禮,本王今日是以一個晚輩的身份來赴宴的,無需講究那些俗禮。”
話雖如此,可沒有一個人敢當真。
顧清秋跟在楚云逸身邊,手始終放在小腹上方,若有若無地保護著她最珍貴的東西。
裴家的下人滿頭大汗,正艱難地搬著聘禮,按照習俗,這些聘禮是要在院子里足足擺上一日的,只是偌大的裴府前院,聘禮已經堆積如山了,而外面還有仿佛源源不斷的聘禮正在往里送。
“快去問問管家,能否將一些聘禮移入庫房!前院著實是堆不下了!到底還有多少抬聘禮?”
“一百二十抬!”計數的下人也是滿頭大汗,但仔細一算,又皺眉道,“可咱們前院也不至于堆不下啊!”
“你也不瞧瞧這些木箱有多大!”搬運的下人氣喘吁吁,四個人艱難地將箱子放下,“這可比尋常的箱子大了兩倍!”
“難怪!”計數的下人恍然大悟,隨后又喜笑顏開,“看來謝大人對咱們縣主的確是十分重視,這聘禮可比得上尋常人家的五倍了!
“可不是嘛!”
幾個下人議論紛紛,讓相攜往里走的太子夫婦倆臉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楚云逸深吸幾口氣,方才平復下了翻滾的心情,但他身側的顧清秋,卻做不到如此鎮定。
這些下人的話,乃至擺在前院的這些聘禮,在她眼中就是對自己的嘲諷!
嘲諷她即便嫁給了太子,也比不上顧寧的排場!
她精致的妝容也掩飾不住蒼白的臉色,楚云逸僵硬的神情,更讓她覺得難堪。
“殿下在想什么?”顧清秋一雙眼眸直直地看向楚云逸,低喃道,“您難道也跟外面的那些人一樣,瞧不起我嗎?”
聞言,楚云逸的眉宇間極快地浮現出了一抹不耐:“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他的態度,讓顧清秋更覺得不安,她揪著楚云逸的衣角,執著的想要一個回答:“殿下難道也覺得不值嗎?覺得娶我還不如娶了顧寧?”
她的聲音不大,但她此時與楚云逸糾纏的神情,讓不少人紛紛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休要胡言!”楚云逸不耐的甩開了她的手,“今日本王奉命前來祝賀,若是因你起了風波……”
顧清秋對上他冷漠中夾雜著厭惡的眼神,一雙手緊緊地蜷縮在了袖中,此刻她的心口,就像是中了一刀一樣痛苦。
“你去女客那。”楚云逸冷聲道,“你代表的是本王的顏面,絕不能出岔子!明白嗎?”
“是。”顧清秋點點頭,將那些委屈與苦楚壓在了心中。
她見楚云逸快步離開,急著想要甩掉自己,內心的不安愈發重了。
就在這時,她耳邊傳來了一聲冷笑。
這熟悉的聲音,讓她瞳孔緊縮。
“顧寧!”她咬牙道,“你在這聽了多久?”
“從你問他是不是后悔娶你開始。”顧寧慵懶地靠在樹干旁,笑盈盈道,“真不巧,我這人的耳力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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