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騎兵羅校尉的戰死，洪義的臉色越發的陰沉，心中升起了一陣無力感。
但洪義畢竟是久經軍武的將領，從底層爬起來不服輸的性子頓時上來了：
“既然千騎破不了陣，那本將就用人堆死你！本將人多，看你能扛到何時？步卒二換一，本將也要耗死你！”
說著，他下令：“親衛何在？給本將壓上去，但有兵士畏首畏尾懼敵，甚至企圖后退者，殺無赦！”
洪義打算用人數堆死燕軍。
為防止麾下這些所謂老卒在僵局之時動搖軍心，與章季一般，他也用親衛組成督戰隊，進行督戰。
眼下洪義用人堆，這是無奈的選擇。
也是唯一選擇！
但，兵在精，不在多。
人多確實是優勢，但那是建立在幾倍甚至十來倍的量上，而且對統兵將領帶兵能力有超高的要求，否則十來萬大軍如若不能如臂揮指，就是一窩蜂，也無用！
前期步卒對陣廝殺的戰局，尚在洪義的意料中。
跟隨千騎后面沖陣的步卒，自然是跑不過騎兵的，在騎兵覆滅大半之時，步卒才開始與燕軍接戰廝殺…
中路萬余步卒，雖沒有千騎那般如同鋒利的刀鋒一般捅進敵方陣型，但勝在人多！
萬余兵馬如同浪潮一般，一浪接著一浪沖擊著燕軍的陣型！
接連不斷，持續而又穩步。
遠遠看去，己方沖擊的氣勢要強上不少，燕軍正隨著前排不斷的死傷，軍陣正被他的兵馬不斷緩緩蠶食。
他的兵卒在不斷倒下。
燕軍同樣如此！
但他，人多！這就是優勢！
燕軍的中路戰陣如同海浪中的帆船，隨著他的兵馬一陣接著一陣的拍打而“搖晃”。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廝殺近一個時辰。
洪義臉色卻再次變了！
他發現，燕軍中路這只翻船，不僅沒有被他浪潮拍翻，卻巋然不動，甚至借助浪潮在緩慢前行！
洪義他還是低估了燕軍的悍不畏死！
不，應該說，他并未高看他麾下的士卒的戰斗力，他見識過燕軍的悍勇，也盡量不低估燕軍的強悍，特別是千騎覆滅后。
但他還是發現自己低估了。
燕軍悍不畏死的抵擋著他的步卒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般的沖擊，卻始終保持著陣型…
前面有人倒下，后面立刻補上。
被兵刃捅進身體，卻還能反手將手中的兵刃砍翻一個！
以傷還傷，以命換命！
甚至，很多臨死的燕軍緊握捅進自己身體的兵刃，臨死一口氣，驟然發力，將自己的身軀向前推進，倒在對方前排陣型中死亡！
死了都要亂一亂你的陣型！
如此一來，留給燕軍的空間便大，也讓其壓力變小很多！
而，洪義的兵馬，不僅進攻遲緩，沒有再前進，反而整體的被壓著緩緩不自覺的后退！
這便是，洪義眼中的燕軍反而在緩緩前壓的情形。
事實上，洪義麾下千騎的覆滅，本就讓步卒士氣大跌。
而后，面對燕軍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不論如何進攻，卻始終無法攻破燕軍，好不容易在人數優勢上凝聚起來的士氣，也漸漸跌落，心有不由得升起了無法破敵的無力感。
不僅這些士卒心中升起了這種感覺。
洪義此刻心中的無力感更盛。
他知道今日破不了陣了！
未來能破陣的概率同樣小，能不能破陣，一交手過后便會有判斷。
除非章季露出破綻，他還要能及時抓住！
戰斗廝殺到此時，洪義已經覺得沒有必要了。
兩方將士糾纏廝殺，殺聲與慘叫聲交織，兵戈在鮮血中揮舞，大地漸漸被鮮血浸染，滲透到了清河渠河水中，染透了岸邊的河水。
看著染紅的河水，洪義覺得，再廝殺下去也是平添傷亡，想要耗死燕軍是不可能了，搞不好，再傷亡下去，他的兵馬會全面崩潰！
因為他已經發現，他的兵馬死傷的速度遠遠超過接戰之初，基本上毫無斗志。
甚至，督戰隊已經在斬殺零散企圖后退的兵卒了，這說明他的兵馬已經有潰敗的痕跡！
洪義臉色很是難看。
開戰前，就是知道燕軍的強悍，才抓緊對方沒有騎兵，想用騎兵破陣，沒想到陣未破成，千騎還覆滅了，如今用人堆也無法破陣，還損兵折將。
洪義掃了一眼左中右的剩下的兵馬，初步目測折損了近六千兵馬！
燕軍的悍勇遠超他的預料。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
他帶出來的兵馬，在他未下令收兵前，雖在人數上占優勢，但廝殺卻是硬碰硬的，他的兵馬此刻依舊在戰斗，并沒有露出敗跡。
這是他的驕傲！
帶著沒有見過血的老卒能與燕軍硬碰硬，捉對廝殺，能抗住不敗！
他想，此戰之后，他的兵馬將會邁上一個臺階，變得強大，日后他再面對燕軍，就不會受制于兵馬的戰力而畏首畏尾了！
屆時…
“兩軍對峙，來日方長！本將一定會戰勝你燕軍！”
洪義深吸一口氣：“準備鳴金收兵！”
下定決心后，洪義毫不猶豫，果斷下令兵馬準備交替撤出戰斗，收兵！
洪義的兵馬，聽見軍令準備交替后撤收兵…
燕軍將士卻也在緩緩交替撤軍收兵！
洪義知道，這是必然。
燕軍也折損不少兵馬，他奈何不了章季，但占據兵馬數量優勢，章季亦不可能奈何的了他。
他收兵，燕軍只能收兵。
但沒一會，回到臨時大營的洪義收到了斥候的來報：
燕軍還在后撤！已經撤出五里之地了！
洪義疑惑了！
按照今日的戰況，站在章季的立場，不應該是與他對峙長戰嗎？
換他若是燕軍主將章季，只要時間允許，他很有信心能破了他的兵馬。
氣勢洶洶的來，打一戰便后撤！
莫非收到了安賊的軍令后撤？
還是想據城防守，拖住他？
亦或是，有別的陰謀？
洪義更傾向于后面兩種可能。
到底有何陰謀？
身為將領的洪義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安！
同樣疑惑的還有，青陽軍副將張安。
“將軍，為何我軍不繼續對峙下去，今日一戰，王賊洪義的兵馬損失慘重，末將發現，他的兵馬雖多，但新兵居多，如若再戰幾回，我軍定能破之！”
秦霄漢點頭同樣問道：“今日我才真正見識到我燕軍的強悍，如此，我軍為何連戰幾日，攻破洪義？”
章季目光掃了一眼校尉秦霄漢，和帶著傷勢的另外兩個校尉，賀伯先，張慶，振武軍僅剩的一個校尉。
“你們也有此疑問？”
幾人點頭。
幾人在后撤的途中被章季召集到了一起，他猜到了麾下弟兄有此疑問，此召集正是為了解惑。
“真覺得能如此輕易戰勝洪義？說實話，本將沒有把握！”
“你們都清楚，今日一戰，我軍折損近四千！就算僥幸戰勝洪義，最終我青陽軍和振武軍還能剩下幾個？”
“硬拼，本將相信我燕軍弟兄不懼任何敵人，但是若是死傷大半，我等還如何攻破高陽郡？”
眾將校紛紛點頭，了然。
章季頷首，微微一笑，再道：“不打下去，還有個原因，便是主公早已有所交代！”
主公有所交代？
眾將校微微一愣。
“之所以選擇硬碰硬一戰，打疼洪義，就是要打掉他的自信，讓他變得謹慎，方才不敢主動進攻我軍！”
“這是主公得叮囑…”
“主公深謀遠慮，運籌帷幄，另有安排，交代本將與王賊主力一戰，打疼后，便要撤軍保存元氣，等待機會，一舉大破王賊，拿下高陽郡！”
另有安排？等待機會？
莫非主公還有兵馬支援咱們？
眾將校更疑惑了。
“好了，不必妄自猜測，本將暫時不能說，靜候戰機即可。”
“放心，這個戰機馬上就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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