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大明英華 > 165章 我要去見許心素
  “許心素?”鄭海珠念了兩遍這個名字,一臉陌生道:“沒聽說過。”

  顏思齊道:“俞咨皋呢?”

  “那是曉得的,現任的福建總兵,抗倭名將俞大猷的兒子。”

  顏思齊點點頭,將李之藻的簡易版世界地圖卷攏收好,拿過四個茶盞,在桌面上擺開。

  “阿珠,俞咨皋俞總兵,如今和遼東的李如柏一樣,靠著父輩攢下的底子,家里買賣做得很大。當然,他比李如柏還是要強些,仍把持著福建沿海的統兵權,水師都是他老子俞大猷留下的。”

  鄭海珠盯著桌上那只代表俞咨皋的茶杯,問道:“炮船有嗎?多大,裝的什么炮?”

  顏思齊道拿過第二個茶杯道:“有炮,而且不是爛玩意兒,靠的多半就是許心素給他賺的錢。劉公公去歲傳消息過來,說朝廷封我做宣撫使有戲后,我就備了厚禮,去廈門附近求見俞咨皋。他應也是得到消息了,對我還算禮遇,讓我登岸。我不但看到了炮船,還見到了原來李旦身邊的幕僚,許心素。”

  鄭海珠心頭恍然大悟。

  她雖不至于背得出每個關鍵人物的名字,但對明末閩臺海域、官商結交的形勢,還是記得大致脈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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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踞日本平戶港的華商李旦,也就是顏思齊原來的老板,本就在福建沿海安插了親信,和大明的文官武將攀交情做生意,一起發財。

  朝廷禁止對日貿易,反倒給了他們巨大的攫取私利的空間。李旦的一部分船隊,裝來白銀,從俞咨皋手里買大明的貨,獲得俞家軍的護航后,再運貨回海上,與日本、葡萄牙、西班牙,以及后來的荷蘭人、英國人進行交易。

  所以,聽到“俞咨皋”和“李旦”的名字后,鄭海珠就明白“許心素”的身份了。

  這個許心素,是李旦在福建沿海的代理人,相當于白手套,俞咨皋這樣經商牟利的地方軍閥,也會把許心素當成座上賓。

  “顏大哥,你那次拜訪,俞咨皋說了些什么?”

  顏思齊嘴角微噙:“就是吃飯喝酒,說些場面話,提起戚少保的詩,封侯非吾愿,但愿海波平。”

  鄭海珠笑道:“當然指望海波平了,不然咱們做海貿生意的,喝西北風嗎?不過,不避諱許心素與你直面,俞總兵算是個敞亮人。畢竟,日本那邊不斷有兄弟來臺灣投奔你,此事也瞞不住。那次拜訪,許心素流露過什么沒有?”

  顏思齊在代表俞咨皋和許心素的茶杯東邊,一南一北方向,分別放上代表日本和澎湖的茶杯,一面答道:“對李國助害我們的事,以及李國助被朝廷送回平戶后、李旦的態度,許心素都只字不提。不過,俞咨皋讓許心素敬我酒時,許心素說,大哥就是大哥,揍弗朗基人揍得好。”

  鄭海珠撫摸著代表澎湖的茶杯邊緣,沉吟道:“大家都是修煉過的狐貍,許心素當著俞咨皋的面說出來的話,就是俞咨皋的意思。你還記得那個和李國助勾結的巡海道副使蔡豐吧?”

  “就是被劉公公一箭射死的那個?”

  “嗯,就是他。我和蔡豐說過話,他是廣東口音,當初調到福建一年多。我估摸著,蔡豐這種趾高氣昂的文官,比較蠢,不把俞總兵放在眼里,蔡豐要和西班牙人在澎湖附近分一杯海販的羹。所以,俞咨皋樂得看到他喪命。”

  顏思齊附和道:“沒有本事掏了蛇窩,卻不把地頭蛇放在眼里,是江湖上最忌諱的。”

  鄭海珠扭頭,湊到弦窗邊,望著漸漸清晰起來的北港,喃喃道:“掏蛇窩做什么,我們不必自詡金麟,我們可以和地頭蛇聯合起來,收拾洋老鼠。”

  ……

  臺灣的北港,就是俗稱的“舊港”、“笨港”,如今的臺北到基隆一帶。

  四十多年前,潮州人林鳳,拉起人馬、以海貿起家,實力壯大后,來到臺灣北部駐扎,修建港口、做買賣的同時,搞移民和屯田,將臺灣北部建設得頗為繁榮。

  林鳳希望得到大明的招安,朝廷卻置之不理,下令廣粵總兵不停圍剿。林鳳于是帶上全部的人和船,南下呂宋,試圖趕走西班牙人、占據馬尼拉,建立自己的海外王國。

  林鳳走后,原本頗具中土氣象的臺灣島,又漸漸成了“飛地”,華人和洋人的各支走私船隊,紛紛在臺灣北部占據自己的停泊港灣,交易貨物、補給澹水。

  夕陽輝映中,已航行到花蓮以北的“顏”字旗船上,顏思齊指著遠方一排掛著布帆的三桅航船道:“我在臺南站穩腳跟后,和日本來投奔的兄弟,到此地察探過幾次,北港現在,日本平戶、浙江寧波、福建漳泉的私船都不少。但你現在看到的那些,是紅夷人的船。去歲颶風季過后,我還在那里看到了你的老熟人。”

  鄭海珠聞言,眼珠轉了轉,莞爾道:“是不是那個油嘴滑舌的古力特?”

  “對,我們的船賣了他十幾擔紅茶。這個古力特當時連價都沒還,看著又禮貌又誠懇,結果隔天就來賄賂我們跟船的茶農,想套出做紅茶的法式。”

  鄭海珠一點也不奇怪。

  大航海時代,人與貨、觀念與技術,已進入全球互通的進程,信息閉鎖是不可能的。徐光啟在松江種來備荒的番薯,不也是華人從洋人的船上偷偷弄進國門的么。

  歷史上,武夷山出現紅茶后,南洋的斯里蘭卡等地也很快出現了投入商品市場的紅茶。

  重要的不是貨物的技術壁壘,而是制海權。

  隨著船只的航行,鄭海珠的視野里,荷蘭船隊和西班牙船隊的白帆船,慢慢又變成華商船隊的竹帆船,然后是日本的朱印船。

  但它們有著共同的特點:都裝載有火炮。

  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內。

  稅銀在大炮射程之外。

  鄭海珠望著臨近春節依然繁忙的臺灣北港,她明白,再過兩個月,為了湊上初夏馬尼拉大帆船跨越太平洋的航次,這里會更加熱鬧。

  白花花的稅銀,在大明的領土內,朝廷自己撈不到。十倍的暴利,在華人世代耕耘的土地上,都被洋人賺去。

  鄭海珠耳邊,想起顏思齊的聲音:“阿珠,我比林鳳運氣好,當年林鳳要的招安,如今我顏思齊得到了。但朝廷給我的,是臺灣宣撫使,不是臺南宣撫使,我看到北港依然這般情形,怎么會甘心,你明白么?”

  鄭海珠抬頭看他:“顏大哥,回臺南后,你給我一條小船,派那次去廈門的兄弟掌舵,我要去見許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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