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氣沖沖地離開皇宮，他就是這樣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一個人。大多數在官場里面混跡的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這才是官場上的道理。
像李守這樣直接把心里想法表現在臉上的人，還真的不多。
不過當初也正是因為他如此，才得到了剛剛登基朱允燁的青睞。畢竟當時朱允燁還年輕，年輕人說話做事都喜歡直來直去。
李守回到國子監，下面的屬官立刻就圍了上來。
“大人，皇上怎么說？”
“大人，皇上是不是要下旨申飭書院了？”
幾個司業滿臉通紅，唾沫子橫飛就像一群鴨子一樣圍著李守。一個個咬牙切齒，好似皇帝若不下旨斥責書院的話，他們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其實說通透了還不是他們的嫉妒心在作怪，誰不眼紅書院那三十萬貫的獎勵？別說是一個人的了，就算是一百個人分，那每人也有三千貫。
而他們一年的俸祿才多少？有三百貫嗎？
書院的學子一年可以分得他們十年都掙不到的錢，他們怎么會不嫉妒，怎么會不憤恨？
“通通給老夫閉嘴！！！”李守從進來開始就沉著臉，現在聽到耳邊嗡嗡作響，頓時怒了。
在李守猛然拂袖之后，整個堂內為之一靜。
這個時候，幾人才注意到李守的臉色不對勁。
有司爺連忙上前躬身，拱手問道：“大人，難道皇上不愿意下旨禁止書院獎勵？”
李守心里的火氣還在庫庫直冒，抬頭瞥了此人一眼，見是深得自己信任的人。
才勉強壓了壓火氣，怒氣沖沖地說道：“皇上沒有同意，說書院獎勵多少，那是書院自己的事情，他不會干涉。”
“這怎么可能？”
“清清白白的學問，書院非要和銅臭勾連在一起，這豈不是要敗壞大明的文風嗎？”
一群人又七嘴八舌的地開始喋喋不休。
這一次李守反而沒有那么生氣了，神色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眾人見到，很快就察覺到情形不對，爭論的聲音逐漸變小。
“大人，您的意思是？”還是剛才開口的那人問道。
李守兩手端著茶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皇上都不管，本官有什么辦法？本官也不管了。”
“唉......”
眾人紛紛長吁短嘆起來，還有人想要繼續勸勸李守，他身為國子監祭酒，此事又關系到國子監的生死存亡，他不能不管啊。
還是問話的人反應及時，他在其他人都還沒有來得及出聲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李守的意思。
只見他臉上露出微笑，微微一躬身道：“大人不管？下官明白了。大人請放心，下官不會讓書院好過的。”
其他人幾人聽了，這才猛然一驚回過神來。眼睛明亮地暗自思忖，是啊，大人只說他不管，他又沒有說是不管此事，還是不管他們怎么做事。
大人這句話的意思，完全可以理解為，無論他們怎么做，大人都不會管嘛！
當然，這種事情大人顯然是不方便出面的。但是沒有關系，他們出手就算是捅出什么簍子，將來也有大人出手維護他們。
......
很快，京城當中各種流言四起，都是針對書院去的。
國子監學子活躍在各個酒肆當中，對以往他們根本就看不起的平民百姓宣揚著書院的種種不堪。
不管怎么說，這些國子監的學子對于百姓來說，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都是將來的官老爺，自然沒有百姓敢冒犯他們，哪怕是不信他們說的話，也不得不乖乖的聽著。
可是書院的反應很快，得到消息國子監正在四處詆毀書院。以陳素為首，學子們自發地組織起來，開始對各種詆毀一一反擊。
于是，在短短三天之內，整個京城幾乎大小酒樓都能夠看到書院和國子監學子針鋒相對據理力爭的身影。
對于這些韓度沒有去干涉，甚至還專門打開書院大門，任由學子們自由出入，去和國子監的人辯論。
方孝孺對此有些奇怪，一邊給韓度倒上茶水，一邊好奇問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韓度滿意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看著他，隨口道：“擔心什么？”
方孝孺頓了頓，沒有出聲。
韓度笑著繼續道：“在有人詆毀書院的時候，這些學子能夠主動站出來反擊，這很好。這說明，他們是真的認同書院，將自己視為書院的一份子，才容不得別人對書院有絲毫的不敬。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擔心？難道，你擔心他們會輸給國子監的人？”
方孝孺深深地看了韓度一眼，見他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由得微微一嘆，使勁搖頭道：“國子監的人只會死讀書讀死書，怎么會是書院學子的對手？”
說著看了韓度一眼，無奈笑道：“當初你縱容潭王在書院里面胡作非為，我還認為這會將書院的風氣敗壞，沒有想到卻把書院學子鍛煉得遇到事情能夠靈活多變的應對，甚是難得！”
韓度回憶起當初方孝孺堅決要懲處朱梓，和自己極力爭論的場景。
微微一笑，道：“自古以來，讀書人求學都是為了做官，而所有的書院也都是朝著這個方向去教導他們的。但是我卻不這樣認為，我認為讀書的目的不僅僅是做官，而是要用學到的學問來解決遇到的問題。書院教書育人的目的也不應該是引導學子做官，而是應該教導他們學會做人做事。”
“這些東西，從書本上可學不來。”
方孝孺笑著微微點頭，道：“所以你就將書院當成了他們從無知到成熟的過渡，讓他們先在書院里面適應一遍？”
韓度一副承認的樣子點頭，道：“不錯，在書院里面經歷一些爾虞我詐，即便是他們被坑了，損失也不會很大。有著先生們盯著，怎么也有翻身從來的機會。”
“若是等到他們離開書院再經歷這些，那恐怕一招不慎就要萬劫不復，這樣的代價就太過沉重了。”
“從現在看來，你的這個辦法的確是對學子們好處極大。”方孝孺認同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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