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沒有理會那么多雙探究性的目光，繼續查看賬本。
半晌，朱高熾合上賬本。
“來人，去楊家。”
“是，殿下。”
眾校尉連忙應下。
“百姓們如果沒事也可以跟上，咱等會要把嘉定縣這些父母官好好審一審。”
“多謝殿下！”
百姓們滿臉大喜地連忙跟上。
即便等著交完賦稅去干活的百姓，此時哪都不想去。
宋隱一直在一旁默默看著朱高熾安排。
從哪查起都一樣，總之，這次松江府絕大多數官員跑不了。
他們家族中人，也會成為他宋島食戶。
想到這里，宋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楊家的大莊園占地超過了四個村落，絕對的大戶人家。
禁衛軍抄家時，到處雞飛狗跳。
“回稟殿下，總共查抄白銀兩萬三千多萬兩，五萬多貫銅錢，寶鈔九萬多兩，還有各種珠寶財物五大箱，糧食四萬七千多石！”
“四萬多石糧食？”
朱高熾聽此瞪大眼睛，滿臉疑惑，“一個鄉下望族，怎么會攢下這么豐盛的錢財和糧食？”
“砰……”
楊大壯聽完校尉匯報后，嚇得撲通跪下，狠狠磕了三個響頭。
“太子殿下，先帝曾上諭御史臺曰：比設糧長，令其掌牧民租，免有司科擾之弊，于民便甚。”
“御史臺臣言：糧長有犯，許納鈔贖罪。”
“以鈔贖罪？”
朱高熾嘲諷地看了楊大壯一眼，“你想得挺美，先帝確實厚待糧長，可以減罪甚至花錢免罪。”
“但是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的罪犯不包括在內，只能贖免雜犯。”
楊大壯渾身一抖，眸中全是絕望。
朱高熾當即吩咐禁衛，“將抄家所得登記造冊，等候皇上派人交接。”
“是，殿下！”
看到禁衛離開。
楊大壯像是想到什么，激動地叫嚷，“殿下，小人雖說欺壓百姓，但那些都是刁民，他們每日都想如何偷稅漏稅，小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況且小人楊家，每年都給大明繳了很多稅，今年更是繳了三百石糧食。”
“你楊家有多少良田？”
朱高熾突然詢問。
楊大壯神色一怔。
宋隱此時已經把楊家田地和錢糧清理出來。
當即開口，“楊家旱田一千四百畝，水田九百畝。”
“朝廷給這里村落定稅一萬五千石，這廝卻將稅額提高到三萬五千石，如果那木斗也有問題，事實收到的糧食更多。”
楊大壯神色驚恐地盯著宋隱。
這人怎么那么快就算出來？
朱高熾頓時滿臉陰郁。“來人，把楊家所有人都關起來。”
“末將遵令！”
一名校尉領令離開。
楊大壯神色大變，連忙哀求，“殿下饒了小人吧！”
“閉嘴！”
朱高熾怒斥一聲，“你這賊人，休得狡辯。”
一名禁衛，從角落拿起一塊抹布，堵住楊大壯的嘴。
楊家瞬時安靜下來。
很快，嘉定縣縣令、縣丞、典吏和稅科局的官員，行色匆匆趕來。
“微臣嘉定縣縣令陸光參見太子殿下。”
“微臣嘉定縣縣丞范明參見太子殿下！”
“微臣……”
“諸位免禮！”
朱高熾笑得溫和，“本官此次巡視，未曾提前告知，希望沒驚擾到諸位。”
“殿下蒞臨微臣治下，是微臣莫大榮幸。”
縣令陸光連忙奉承，目光掃到嘴里塞著破布，一臉絕望的楊大壯，心里莫名驚恐。
“是嗎？”
朱高熾輕笑，“但諸位確實送給本宮極大的驚嚇。”
陸光和范明等人，都大驚失色。
“微臣惶恐，殿下想必是誤會了。”
“哼！”
朱高熾把賬本直接甩到縣令陸光身上，“本宮想知道，點舡錢、定舡錢、神佛錢、黃糧錢……高達三十多種賦稅，是誰定的？”
“還有朝堂定的一萬五千石稅額，為何增加到三萬五千石？”
“諸位父母官，這是誰定的？”
“非得逼著你們治下百姓，砸鍋賣鐵、賣田賣房、家破人亡，才能彰顯諸位業績嗎？”
“殿下息怒！”
陸光和范明等官員，頓時臉色煞白。
他們拿起賬本，假裝看了起來。
其實用不著看，他們都知道，朱高熾說得沒錯。
各地的糧長，私設賦稅，假公濟私，他們都清楚。
只是他們也想不到，那些糧長竟然如此囂張，額外增加的賦稅那么多。
“殿下明鑒，微臣確實不知這糧長，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巧立名目加了那么多賦稅，并剝削百姓……”
“殿下放心，微臣回去立刻徹查治下所有糧長，對于剝削百姓的糧長，必定重重懲罰。”
縣令陸光說得大義凜然。
一旁縣丞范明和其他官吏都滿臉憤怒。
“你們真不知道？”
朱高熾冷著臉詢問。
“敢問殿下，此話何意？”
縣令陸光滿臉驚訝。
朱高熾冷笑“有人告訴本宮，巧立名目剝削百姓的事情是你們核定的。”
“什么？”
陸光頓時瞪大眼睛，差點跳起來，滿臉悲憤，“殿下明鑒，微臣萬萬做不出這種惡事。”
“沒錯，望殿下明鑒，微臣不知是哪個賊人給殿下獻讒言，可微臣等人無人敢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殿下，如此多的賦稅，百姓必定家破人亡。”
“原來諸位也知道。”
朱高熾笑得更冷，“朝廷定的稅額才一萬多石，糧長大口一張就多了三十多種名目。”
“收取的賦稅立馬高達三五萬千多石，再加上那大于正常的木斗，實際上說的稅糧更多。”
“楊家搜出的白銀寶鈔就高達十多萬兩，糧食也高達五萬多石。”
“這糧長一次賦稅，就能假公濟私幾萬石糧食。”
“此算來，楊家家產怎么都有百萬之巨，為何只剩下這點？”
“這個……回太子殿下，微臣也不知。”
陸光瞳孔緊縮，慌忙搖頭。
“不知好歹！”
朱高熾沒有繼續追究，淡淡點頭。
“本宮雖說長居深宮，可到嘉定縣巡視一圈，駭人聽聞啊！”
“本來那么多御史彈劾，父皇和本宮都不信，畢竟松江府大小官員，每年京查占盡甲乙。”
“沒承想，竟是從根子上就爛了。”
“諸位放心，錦衣衛鎮撫使親自帶人趕來，本宮調集松江府、蘇州府、市舶司和鎮海衛兵將。”
“別說是嘉定縣，松江府上下本宮都要徹底詳查，不會冤枉一個清官，但也絕不放過一個貪官污吏，必定要讓松江府重回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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