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在思考時,姚廣孝一直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
看到朱棣眉頭越皺越深,仍然不得其解,姚廣孝終于開口,“殿下覺得自己跟皇上比起來如何?”
我跟父皇比?
朱棣皺著眉,想了想道:“無論是比心計城府還是比人心的掌控,謀略,父皇都高過我甚多。”
“我如果有父皇的本事,燕國也不至于偏安一隅,早就擴大燕國疆土了。”
朱棣有感而發。
從他記事起,朱元璋就以高壓手段管教他們。
他們兄弟那么多人,也只有朱標有時敢跟朱元璋辯論幾句。
除此之外,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兄弟,哪一個不是對朱元璋唯命是從?
但他們對朱元璋的俯首帖耳,卻是心甘情愿,心服口服。
姚廣孝接著又問,“那么殿下覺得自己能壓制得住大明朝的朝臣嗎?”
“大師,這不是廢話嗎?”
“本王要是掌控的了那些朝臣,也不至于每天上朝時都小心翼翼,不敢出錯。”
朱棣有些泄氣。
那些朝臣正事不干,整天就知道勾心斗角,讓他也間接地受到了許多制約。
何況他還不是大明朝名正言順的儲君,處置大明朝朝臣時,更要謹慎小心,搞不好就會被指控有謀逆之心。
而且朱元璋也叮囑過他,許多搞事的朝臣還是朱標的手下,讓他手下留情。
朱棣再如何不情愿,也要顧及朱標面子。
“大師,你不要一直賣關子,你直接告訴本王,宋師是怎么了?”
姚廣孝見狀笑了笑,“在殿下監國前,是皇上和太子殿下打理國事。”
“皇上和太子都是宋隱最大的靠山,他們都極其信任宋隱。”
“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子殿下,都有足夠的能力壓制得住文武百官。”
“而宋隱也不亂搞事,他手握重權,也是他名副其實的功績得來的。”
“所以,即便黃子澄和齊泰對宋隱多有忌憚,都不敢跳出來搞事,宋隱也不需要出來打壓黃子澄他們。”
“現在不同了,現在大明朝是由你燕王殿下在掌政。”
“文武百官又擔心你和宋隱兩人聯起手來,對大明朝不利。”
“他們自然要尋找各種機會,針對宋隱打壓宋隱。”
“他們是為了通過打壓宋隱,來鏟除宋隱對你的助力。”
“殿下也說過,你在大明朝無人相幫,除了宋隱之外。”
“那么現在殿下明白了嗎?如果宋隱失勢,殿下是不是就孤掌難鳴,從而達到把殿下趕出京城的目的。”
原來如此!
姚廣孝這么解釋,朱棣徹底明白了。
朱棣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那么大師的意思是,宋師之所以突然間如此強勢,是為了自保?”
“所以說宋師變得犀利,也是因為本王?”
朱棣說著,愈發覺得難以置信。
他竟然沒想到,原來源頭在自己身上。
姚廣孝點了點頭,“殿下在大明朝文武百官中的分量,不如太子殿下。”
“論在朝堂上的威望,殿下也不如皇上。”
“皇上和太子殿下,他們都可以掌控得了朝堂,他們也都護得了宋隱。”
“只要有皇上或者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沒有一個人敢亂來。”
“宋隱的小日子自然可以隨心所欲。”
“但是殿下你會護不住宋隱,甚至還需要宋隱替你壓制黃子澄他們。”
“所以殿下可想明白了嗎?同為監國,你跟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差距太大了。”
“本王知道了。”
朱棣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
姚廣孝這些話雖然聽起來逆耳,不可否認,說的都是事實。
說白了,朱元璋和朱標就是宋隱的保護傘,只要他們對宋隱的寵信不變,誰要想動宋隱,多掂量一下,能不能承擔朱元璋和朱標的怒火?
可是朱棣知道自己不行。
他是燕國的燕王,不是大明朝的國君。
大明朝的朝臣并不買他的賬。
朱棣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那么問題來了,日后肯定會有更多的人跳出來針對宋師。”
“宋師為了自保,也必須更加猛烈地還擊。”
“反過來,宋師過于強勢,又會惹怒更多的朝臣。”
“這樣一來,豈不是矛盾加劇,并且沒完沒了?”
朱棣雖然不太擅長勾心斗角,但是也明白這是一個死循環。
宋隱在朱元璋的縱容下,在朝堂上幾乎一手遮天。
被朝臣針對是必然。
但是有朱元璋和朱棣在,不需要宋隱出手,那些朝臣也不敢時刻自討沒趣,去找宋隱麻煩。
顯然,宋隱現在失去了保護傘。
所以他不得不捍衛自己權利而大打出手。
如此一來,導致宋隱在朝臣心目中是作威作福的小人。
朱棣想到這里,心里就非常難受。
是他自己沒用,是他自己沒有能力鎮壓得住朝臣。
這才導致宋隱成為眾矢之的。
一旦宋隱出事,也就意味著朱棣的極大助力沒有了。
鎮壓完宋隱后,朱棣知道,接下來黃子澄他們的目標就是自己了。
而他沒有自己的一班人馬,如果朝臣有令不執行,肯定會導致大明朝發展停滯不前。
那時,朝臣再反咬一口,說自己能力不足,不配監國。
如果彈劾自己的奏折多了,朱元璋也不可能再保他。
他這個監國藩王也只好灰溜溜地離開,落了個平庸無用的笑話。
即便朱元璋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對眾口鑠金的局勢,也不得不撤下朱棣。
想到自己有可能落得這么丟人的下場,朱棣頓感頭大。
“大師覺得,這件事情該如何破局?”
朱棣期待地看著姚廣孝。
“宋師已經罵死一個官員了,宋師不能再繼續如此強勢下去,否則會被黃子澄他們抓住更多把柄。”
“如果宋師一怒之下越線,黃子澄等人更會以此大做文章,說宋師以權壓人,威脅皇權。”
“如果父皇震怒,宋師就麻煩了。”
“那時他們肯定會把本王也卷進去,沒有了宋師及實干派官員的支持,本王在朝堂上將會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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