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狼煙四起。
烈火熊熊，黑煙滾滾。
整個西山堡壘如同火災現場一樣，讓人難以呼吸。
“公子，這樣下去不行！”徐祥焦急地大喊道。
蘇陽哪里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眼下八千西山將士，僅僅剩下了一千余人，大部分都是神機營將士。
這是得益于神機營爆發出的強大戰力，所以西山大軍一直有意無意地保護他們。
鏖戰到這個份兒上，西山大軍已經算是被徹底打崩了。
而平安大軍至少還有兩萬余人，現在又不擇手段地放火燒山，逼迫他們沖殺出去自投羅網。
這是一個死局，也是一個絕境。
蘇陽不怕死，剩余的將士也不怕死。
可堡壘里面還有上萬百姓工人，他們不能就這樣慘死在這里！
“所有將士，立刻裝填彈藥，不必再節省了。”
“徐祥，帶一隊人手裝填虎蹲炮，掩護我們帶著百姓沖出去！”
蘇陽惡狠狠地咬牙下令道，看向徐祥的目光中充滿了歉意。
這道命令一下，徐祥和那些操控虎蹲炮的將士，下場只會有一個。
但事已至此，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他們都沒有活路了。
徐祥爽朗一笑，直接領命而去。
蘇陽惡拎著三眼神銃，看向一千余名將士。
“廢話就不多說了。”
“舍棄制式火銃，全部用三眼銃！”
“彈藥打光了，咱們就沖上去白刃戰！”
“哪怕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護住身后的百姓！”
“死戰不降！”
“死戰不降！”
“死戰不降！”
一名名將士發出了吶喊。
到了這最后一刻，沒有任何人退縮。
蘇陽見狀眼眶濕潤，卻沒有多說什么。
他真的已經……盡力了啊！
奈何朱棣那狗東西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連個郭英、俞通淵都打不過，被生生阻擊了這么長時間！
“朱棣！”
“老子要是能活下來！”
“定要賞你幾個大嘴巴子！”
蘇陽惡狠狠地吐糟道，親自帶頭發起了沖鋒。
而平安大軍也沒有閑著，兩萬余名南軍將士全部壓上，在堡壘外面布置了一層層的包圍圈，就等著燕軍沖出來自投羅網。
平安主意打得不錯，可他忘記了西山還有一樣利器，名為虎蹲炮。
“開炮！”
“轟死這些南軍雜碎！”
伴隨著徐祥一聲怒喝，虎蹲炮再次顯威。
密集如蝗的彈丸激射而出，將南軍第一層防線硬生生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守在最前方的南軍將士驟然被彈丸射中，直接就被打成了篩子，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時之間，南軍陣型出現了慌亂之色，不少將士驚恐萬分地掉頭就跑。
平安見狀策馬上前，直接拔刀將一名潰逃的士卒梟首示眾。
“穩住陣型！”
“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平安出手及時，用血腥鎮壓，成功穩住了陣型。
但緊接著蘇陽就親自帶隊，率領殘存的神機營將士發起了沖鋒。
在他們身后，是一名名神情絕望的百姓工人！
“殺出去！”
密集的火銃聲響起，南軍防線再次被撕裂。
哪怕平安及時下令攢射箭雨，可依舊還是晚了一步。
因為這支殘存的燕軍，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恐怖戰力。
他們就像是陷入絕境的野獸一般，不懼生死，奮勇殺敵。
三眼神銃齊射一輪后，他們沒有時間裝填彈藥，索性直接掄起這沙場利器，對著敵軍將士腦門上狠狠砸下！
哪怕身中數箭，這些人也依舊撲向了敵人，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個敵人陪葬！
血腥！
瘋狂！
絕望！
蘇陽渾身是血。
他已經沒力氣了，險些站都站不穩。
前胸的傷口還在不斷溢血，失血過多導致他愈發虛弱。
可他周圍已經圍上來了密密麻麻的南軍將士，都在目光不善地盯著他。
相比于那些趁機潰逃的西山百姓，這些南軍顯然對他蘇陽更感興趣。
或者說，蘇陽這次賭對了！
沒錯，他就是在賭！
賭名將平安不是一個濫殺之人！
賭南軍將士對他蘇陽殺心更重！
如此一來，西山百姓才有一條活路，可以趁亂逃入山林之中！
“哈哈哈……”
蘇陽最后發出了一陣狂笑。
甲壹正在拼死殺敵，然而當他聽見這笑聲時，卻是頓時如遭雷擊，瘋狂掉頭向著蘇陽方向沖殺過去。
“保護公子！”
“所有將士，務必要救出公子！”
然而，一切都晚了。
平安已經策馬來到蘇陽身前，手中長刀高高揚起。
“平安啊平安，你也有臉自稱名將？”
蘇陽拄著三眼神銃，忍不住對平安破口大罵。
“五萬大軍被老子宰了近三萬！”
“最后不得不用這些下作手段，逼老子出來！”
“這就是你平安的能耐嗎？哈哈哈……不過如此！”
話音一落，平安策馬上前，一言不發地揮刀而下。
“公子啊？！”
半個時辰后，遠處一隊鐵騎疾馳而來。
譚淵和朱高煦星夜奔襲，舍棄了所有輜重，終于耗費一夜時間趕了過來。
然而當他們看到西山的第一眼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座昔日喧嘩熱鬧的西山家園，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朱高煦眼眶瞬間就紅了，揮鞭策馬就沖了過去。
“不會的！”
“蘇陽不會有事的！”
“大家也不會有事的！”
“他們肯定及時撤離了！”
朱高煦翻身下馬，瘋了一樣沖上了西山。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人間煉獄！
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血跡，整個西山都被血色籠罩。
沒有人知道，蘇陽他們究竟經歷了什么。
朱高煦沒有停下腳步，直到他來到了山頭，終于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沒了！
全沒了！
整個西山都變成一片焦土！
蘇陽，徐祥，甲壹，還有那么多的工人和百姓……
“平安！”
“平安啊！”
“我要你死啊！”
朱高煦瘋狂捶打著地面，宣泄著內心的悲痛與絕望。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聽見了周圍有動靜，急忙抬頭望去。
只見一名婦人抱著孩子從山林里鉆了出來，緊接著一名又一名，越來越多的百姓和工人出現在眼前。
他們每一個都是神情麻木，面色黑一塊白一塊。
“你們……還活著？”
朱高煦大喜過望，急忙追問道:“蘇陽他們呢？”
聽見這話，百姓和工人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悲苦，紛紛低聲啜泣了起來。
“為什么？”
“為什么你們回來的這么晚啊？”
“他們都死了……他們全都戰死了啊！”
婦人淚流滿面地哭喊道。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些兒郎為了保護她們，始終沒有退縮一步。
可是到了最后，卻沒有一人能活下來。
“死了？”
“全都死了？”
朱高煦如遭雷擊，臉色蒼白地癱軟在地。
突然，一名將士高喊道:“將軍，找到徐祥將軍了，他還……”
聽到這話，朱高煦立馬沖了過去。
徐祥渾身上下插滿了箭矢，正拄刀強行站立著。
他始終硬撐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待最后的希望。
終于，老天待他不薄，他還是等到了。
“平安……公子……快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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