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奸臣還要奸猾。”
楊廷麟口里喃喃念了起來，然后就似有所悟地看向了前方。
前方，整個世界已漸漸明亮起來。
魚肚白的天際開始浮現在遠處綿延起伏的山巒邊，黑夜也在這時候迅速褪去。
而這時。
王永吉和王燮也已被方岳貢帶來的兵給扣押了起來。
王永吉掙扎著，且對方岳貢喊著說：
“方四長（方岳貢字四長），你竟敢戲弄吾！你這樣做，乃小人行徑，卑鄙無恥！”
方岳貢則瞅了王永吉一眼，回問道：“本督師戲弄了公什么？”
“當然是！”
王永吉一時倒也不好說出口，因為只要他說出口，就等于在貪污軍餉這件事上不打自招。
方岳貢見此只淡淡一笑。
王永吉則憋紅著臉，而控制不住地朝方岳貢叱喝起來：“方四長，你欺人太甚！”
方岳貢沒再理會王永吉，只看向甕城里的馬化豹和柏永馥，對自己標營中軍總兵諸葛晉明吩咐說：
“傳本督師的話，讓他們自己把馬化豹和柏永馥吊上來，只要他們把馬化豹和柏永馥吊上來，其余人皆不殺，也欠了軍餉的，待本督師抄了這些人的家后也會補足他們的軍餉。”
方岳貢這里沒有分馬化豹和柏永馥的家丁和正兵。
因為有明一代，家丁其實是相當于警衛兵，很多時候也是朝廷發餉，只是直接聽命于總兵、參將這樣的高級將領而已。
除非是朝廷不發餉的時候，高級將領們才不得不自己倒貼錢，而主動養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丁。
家丁嚴格來說，也是大明朝廷的兵。
因為只要朝廷給錢，他們依舊會忠于朝廷。
如昔日在遼東戰死的名將查大受就曾是李成梁的家丁，而因為作戰勇敢，所以后來才被升為官。
所以，方岳貢這里沒有區分家丁和正兵。
而諸葛晉明在這么下達命令后，馬化豹和柏永馥這時也徹底明白過來，知道方岳貢這是為了好拿他們，才將他們騙入甕城內，且避免他們裹挾家丁兵勇們逃走。
“姓方的，你個狗娘養的！你怎么能這么卑鄙！”
馬化豹這時忍不住罵了起來。
他現在是萬分后悔入了這甕城。
柏永馥則選擇跪了下來，給方岳貢叩首：“督師開恩，卑職等也是被逼無奈啊，若非部堂逼著我們，我們也不敢貪墨軍餉啊！”
“大帥！筐子放下來了，您上去吧。”
“朝廷命令不能違抗啊！”
這時，馬化豹一家丁接住了放下來的筐子，而對馬化豹先說了起來。
這時，馬化豹麾下一叫程錢的家丁還算對他忠誠，也就看不慣，當即拔出刀來，看著勸馬化豹上去伏法的家丁罵道：
“曲桂，你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大帥待你一家老小可不薄，你怎么能主動勸大帥去受人擺布！”
噗呲！
這程錢剛罵完，三個士兵就幾乎同時將刀搠進了他的身體里，且連搠了幾刀，在其身上留下了十幾個透明窟窿。
其中，一叫羅浪的總旗官這時大義凜然地罵道：“狗娘養的！我們勸大帥聽從督師鈞令，有何不對？難道非要逼大帥做不忠不義之輩嗎？！”
羅浪說后就朝馬化豹跪了下來：“請大帥盡忠，勿要落得個不忠之名！”
馬化豹一臉驚怒地看向了羅浪，而他正要說話，他麾下的其他官兵也都朝馬化豹跪了下來：“請大帥盡忠！”
“好！好得很！你們對朝廷還真的很忠心！比老子這個受國恩甚重的都忠！”
“但也真他娘的無恥！”
馬化豹見此怒極反笑起來，然后就值得丟下手里的刀，且跳進了筐子里，而被人提了上去。
接著，柏永馥的官兵也在這時對柏永馥跪了下來：“請大帥盡忠！”
柏永馥一時只磕頭求方岳貢饒命。
他的官兵們見此只得把他強行了送上筐子。
“上去！”
于是，馬化豹和柏永馥就被提上來，而兩人一被提上來，就被方岳貢下令扣押。
接下來，方岳貢就立即提審了王永吉、王燮、馬化豹、柏永馥這四人。
王永吉則在被提審時，直接對方岳貢道：“和我們一起漂沒閩浙軍餉且分好處的人，有宮里的公公，有兵部的堂官，還有都察院的堂官，更有各分受道、分巡道等官，還有幾處地方的總兵參將，敢問督師，真的敢全部查出來，上奏朝廷知道嗎？”
方岳貢道：“你只要一一招供出來，證據確鑿，本督師皆會參奏上去！”
“你就不怕整個朝堂樹敵很多，而兩浙官場也為之一空，乃至有人因而造反嗎？！”
巡按王燮這時問了一句。
方岳貢則拍案而起：“本朝幾乎就要因為爾等亡國滅種，本督師也會因此要么殉節要么戰死，哪里還懼什么樹敵！至于兩浙官場為之一空，天下缺做官的人嗎，尤其不缺爾等這樣的蠹蟲，所以，爾等有什么臉覺得朝廷不敢處置爾等？！”
“至于造反，對朝廷不忠的，朝廷怕他造反？只怕他不反，而只知道殘害軍民，壞國朝根基！”
方岳貢這么回答后，王燮也只漲紅著臉，不知道再說什么好。
“兵部左侍郎張縉彥、都察院僉都御史張亮，紹興總兵楊振忠、湖州總兵劉進忠，臺州參將曹友義……”
方岳貢的奏疏送達御前后，朱翊鈞看著這些名字念了起來，隨即就丟給范景文道：
“立即票擬緝拿歸案！”
“另外，對于總督王永吉，先押到午門外廷杖六十！”
“他既然這么喜歡擅用私刑于朕所派大員，那就也讓他先嘗嘗此滋味！”
“讓百官皆到午門觀其廷杖受刑，到時候也脫其褲打！”
于是，在紹光二年二月初的這一天。
王永吉就被押到了午門，而被錦衣衛摁在了地上，脫去了褲子。
王永吉不由得大喊道：“陛下如此羞辱士大夫，非仁主之道！”
啪！
但王永吉罵也無用，很快錦衣衛手里的板子就落在了他白白的股部上。
養尊處優的王永吉連帶兵巡視防御都是坐轎子的，所以根本沒受過這樣的苦，也就當場就痛的哭不出來，只雙齒緊咬，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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