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貢聽林士元這么說后，把臉一沉，看著林士元：“你謀殺仆，仆可以理解，人各有志，不是誰真的心懷社稷蒼生；你但是不能如此侮辱仆，太上皇就算有意重登大位，會讓你來對付仆，而不是直接讓人對付握有兵權的寧武侯這些被天子從前線救回來的天子心腹？”
林士元苦笑了一下：“信不信由你們。”
嘭！
方岳貢突然忍不住一腳踹向了林士元：“你混賬！”
林士元倒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沒再說什么。
方岳貢則在接下來對楊廷麟說：“有勞撫院將他押解進京，仆不能因為他耽誤國家大政，仆要繼續去巡視諸番，哪怕是葬身魚腹！”
楊廷麟拱手：“請閣老放心！”
于是，方岳貢接下來就離開浙江撫院衙門。
而在方岳貢走后，林士元就看向楊廷麟：“伯祥兄，你我同僚一場，能否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讓我喬裝出海，我愿將我林家存于杭州的二十萬銀獻于公。”
楊廷麟淡淡一笑：“你還是不了解我，你知道嗎，我楊廷麟早在中進士前就感到大明將亡，深感當時的天子即現在的太上皇非中興之君，而我那時之所以還愿意繼續參加會試，而不是避禍鄉野，以待新朝，就是做好了將來能救大明一分是一分，實在不行就殉國的準備。”
林士元聽后，怔了片刻，然后呵呵一笑：“我倒是忘了，你是真君子，是真把圣人的話當成人生信條的。”
“沒錯，人可以不做名臣，但不能不做忠臣！”
“我楊廷麟自問能力不算好，在滿朝大臣里不算翹楚，只是任一四品巡撫都差點因為行事操切被成功誣陷為賣國之逆臣，成為大明最早殉職被人殺害的巡撫。”
“但我楊廷麟論其不怕死敢殉節這方面，若用這方面排個金榜的話，不說一甲，二甲頭名還是排得上的。”
楊廷麟說道。
林士元笑道：“你其實已經比以前沉穩進步許多了，若是以前，公想必早已對我恨之入骨，而恨不能現在就對我大罵一通吧？”
“承蒙謬贊。”
“既然陰謀破敗了，那就認輸吧，其實我也跟你一樣，也不滿陛下對流寇太過寬容，也對他苛待官紳過嚴而不滿，但我絕不會用陰謀做大逆不道的事。”
“用方閣老昔日的話說，陰謀雖然效果顯著快速，但是一旦失敗，損失也很慘重，很可能是滿盤皆輸，且壞了規矩，若論搞陰謀，不顧一切，誰愛天子更有這能力？”
“讓天子守規矩，不做暴君可不容易，首先就是臣子也得不亂來！”
“如今也是一樣。”
“公既然選擇了用陰謀，那就坦然接受這樣做的后果吧。”
楊廷麟說道。
林士元聽后就長嘆了一口氣，然后無奈苦笑道：“那就把囚車給我準備好吧。”
方岳貢這里離開巡撫衙門后，就改乘了另一艘戰船。
劉孔昭和張名振則在方岳貢上船后，向方岳貢這里走了來。
“二公這是？”
方岳貢剛問，劉孔昭就先奏道：“這次算是我們護閣老不力，理應向閣老致歉，以至于險些壞了國家大政，還請閣老該彈劾我們就彈劾，哪怕陛下因此將我們抄家處死，我們也絕不敢對公有怨言，而壞國家大事。”
張名振也切齒道：“在下一樣！這次西夷仗著船快炮多，炮轟閣老，對在下一堂堂水師總兵官可以說羞辱極大，已無臉見閣老，乃至面對陛下，閣老即便現在請王命旗牌，也斬殺了我們，我們也不會有怨！”
“二公何必如此。”
“小人難防，此非二公之罪。”
“仆不但不會彈劾，還會上本為二公申辯，畢竟說實話，二公能在天下南方大定，不用擔心有后顧之憂后，還愿意冒著海上隨時有蛟龍惡風的影響，與仆一起出海，就足以見二公之忠心之膽略。”
“而陛下能讓二公隨仆出海，也足以證明陛下用人之明。”
“既然如今是圣明之君為天下主，二公也不必擔心陛下因此對二公有芥蒂，陛下肯定會理解二公的。”
“何況，眼下國家還未一統，而世道人心又大壞，可謂忠臣少矣，就算二公有所疏忽，仆又怎好學那迂腐清流，刻薄對待二公兩干臣。”
“本朝能有今日之局面，何嘗不是文武不合所致，而隆萬朝之所以武力強盛、天下大治，就是因為張太師（張居正）與戚少保文武契合也！”
“愿我等也能齊心協力，輔佐圣主明君，既恢復中華，重振大明，也立下個人不朽功業，將來哪怕馬革裹尸、葬身魚腹，也能得一中興名臣之稱，而可蔭澤子孫于萬代也！”
方岳貢一番絮絮叨叨的話，讓劉孔昭和張名振聽得頻頻點頭。
劉孔昭因而笑道：“本來是來致歉的，卻反倒成閣老安慰我們了。”
張名振也笑道：“是啊！閣老說的這些話，就像是從我肺腑里掏出來的一樣，我雖然早懂這些道理，但就是說不出來，也說不了閣老這么明白。”
“二公過獎了。”
方岳貢說著突然猛地晃了一下，而不禁面色蒼白，干嘔起來。
張名振這時忙扶住了他：“閣老這是怎么了？”
“不礙事，一登海船就這樣，也不知道為何。”
方岳貢回道。
劉孔昭不由得問道：“閣老可是暈船，沒怎么出海過。”
方岳貢訕笑道：“實不相瞞，仆深居湖廣內陸，對大海一直是敬而遠之。”
張名振不由得在這時問：“那閣老當時為何毫不猶豫地答應愿意出海巡視諸番，不向陛下說明？”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出海得罪人的差事，總的人去做。”
“和光同塵，不是把心氣也和沒了。”
“不過，諸位不必擔心，我已經問過老船夫，這種情況坐久了就好了。”
方岳貢強笑著說道。
劉孔昭和張名振聽后不由得向方岳貢拱手。
……
“什么，方閣老遇刺？”
南都。
朱慈烺在得知方岳貢被西夷火炮攻擊后，頗為驚駭，而當即沉下了臉，問道：“西夷大膽無視天朝且不論，是誰這么快讓西夷知道方卿出海之事的？”
朱慈烺說著就看向李若璉：“你們錦衣衛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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