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大明皇長孫 > 第393章:被打臉的朱元璋
  對于戶部尚書整體的安排章程,朱元璋還是比較滿意的。

  在趙勉講完作揖后,朱元璋提點道:

  “高產作物的種植,和原先水稻麥田并不相沖突,是以更多的百姓,在官府的引導下,會選擇開墾新的荒地。”

  “總是有那么一些人自私自利,抱著僥幸的心思,以為官府不會發現,隱瞞上報新地的數目。”

  “在春耕之后,戶部的工作不能停,對于所有發放高產糧種的地區,要進行新一輪的土里丈量,保證所有新開墾的土地,都在登記造冊之中。”

  朱元璋原先就是個給地主打工的放牛娃,對于地主隱瞞土地的事情,自然是非常熟悉的。

  底層的農民不僅僅是淳樸,而有著自身的小聰明,尤其是在對土地這方面的事情上。

  糧種的發放,同時也伴隨著教導。

  朱元璋清楚,當農戶知曉這些高產作物只需要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形成新的糧種的時候,一定會有許多農戶暗中開墾。

  在這個情況下,戶部的統計就不能按照糧種去核算了,必須要清量周邊所有土地。

  但凡有私自開墾者,必須嚴懲不貸。

  這個苗頭不能開,須知番薯,馬鈴薯,玉米等作物,可作為國庫糧食的儲備,即便是味道差一點,那也能活不少了。

  已經是賦稅減半了,再被大量偷稅漏稅,損失的就是朝廷。

  “臣謹遵諭旨。”

  趙勉再次起身作揖道。

  丈量土地可不是小活,對于戶部而言,包括各地戶部傾巢出動,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

  雖然陛下沒有說規定具體的時間,但是趙勉心中很是清楚,若是在夏糧之前不能把所有的土地文冊交由陛下審閱,那么自己這個尚書的位置,也算是干到頭了。

  “茹尚書,看你這遮遮掩掩的模樣,是有什么話要說嗎。”

  朱元璋眼尖,頓時就注意到兵部尚書茹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直接開口提問道。

  茹瑺能夠混到尚書這個位置,自然算是個人精了。

  剛才陛下和趙勉定下春耕的事宜后,就故意表現出有些遲疑的感覺。

  果然陛下就注意到了。

  茹瑺起身作揖,面上帶著三分猶豫,三分遲疑道:“啟稟陛下,臣這里收到一份來自邊疆山西大同左衛的密報。”

  朱元璋聽到這話,眉頭皺起,問道:“為何方才不在早朝上說。”

  茹瑺身子一抖,似乎有些害怕的說道:“臣,不敢。”

  朱元璋聽到這話,有些詫異,繼續問道:“密報的內容是什么。”

  茹瑺回道:“是對山西左衛都指揮使李林的彈劾。”

  聽到李林這個名字,朱元璋有些印象。

  都指揮使這個官職,放在京師上來看不算什么,但是在地方上,那可是當地最高的軍事長官了,權柄極重。

  在這個年頭能夠擔任都指揮使的,自然是有一定的功勞。

  朱元璋回憶著,這個叫李林的都指揮使,曾經就是常遇春的麾下親兵,而后跟著藍玉在捕魚兒海立功,得意嘉獎山西大同左衛都指揮使的官職。

  然都指揮使是地方軍職,屬五軍都督府管轄,并不隸屬于兵部。

  現在兵部尚書茹瑺說有衛所彈劾奏報,這相當于越過了五軍都督府,屬于違規行為,也難怪茹瑺不在早朝上說出此事了。

  真要在早朝上說,必定會引發五軍都督府的仇視。

  早前吏部尚書詹徽被藍玉暴打之事,還猶在昨日呢。

  這等越權行為,不說事情如何,單單來自五軍都督府的惡意,就會讓茹瑺難以承受。

  “拿來給咱看看。”

  朱元璋知道能讓茹瑺這般行事的密報,肯定簡單不到那里去。

  劉和從陛下旁邊走去,接過茹瑺從袖中掏出的密報,呈給陛下。

  朱元璋接過后,便就仔細的看了起來。

  起初殿內眾人,除了茹瑺外,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然而隨著陛下的眉頭越皺越深,氣氛開始變得凝重壓抑起來。

  “啪!!”

  “放肆!好大的狗膽!!!”

  朱元璋直接將密報狠狠的摔在了案臺上,連那燭臺都被打落在地。

  頓時,在場的所有尚書大臣,劉和,蔣瓛等人,盡皆跪伏在地。

  陛下龍顏大怒,這件事,非常大。

  “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啊!!”

  “咱這一生,最狠的,便就是貪官污吏,咱立下軍戶制度,養百萬兵不費國庫一粒糧,可是,他們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咆哮的聲音,在整個華蓋殿回蕩,即便是外面的宦官護衛,也是跪地而伏。

  多久時候了,陛下從未如此之大怒過。

  即便是在朝會上處死大臣數十位,即便是前些年的三大案,即便是最近的謠言案。

  也從沒有過這般憤怒過。

  猶龍之逆鱗,觸之必死。

  此時朱元璋,面色赤紅,目眥欲裂,雙眼如欲擇人而噬。

  劇烈的喘息聲,在安靜的大殿內,尤為明顯。

  緩了片刻,劉和悄悄抬頭,一咬牙,便就起了身子。

  硬著頭皮端來一杯熱茶,語氣稍微有些顫抖的說道:“陛下,先喝口茶吧,莫要氣壞了身子,若是太孫殿知曉老奴們沒能照顧好陛下,定會狠狠責罰。”

  朱元璋剛準備一甩龍袍,將劉和端來的茶杯打走。

  聽到太孫二字。

  剛抬起的手,便就停在半空。

  稍一猶豫,端過茶杯一飲而盡。

  暖意在腹中散開,將怒意稍稍驅趕開來。

  臺下眾人眼中帶著感激看了眼劉和。

  若不是他,今天這大殿內,可沒人能好過到哪里去。

  哼!!!

  朱元璋將茶杯拍在桌案上,而后重新回到了龍椅。

  “都起來吧,事情是跪著就能辦好的嗎。”

  聽著陛下的話,眾人心頭石頭落地,站起身來,卻不敢再坐到椅子上去。

  朱元璋看了眼茹瑺。

  就這一眼,差點沒給茹瑺嚇出病來,雙膝發軟,一下子又跪到地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朱元璋目光掃去,喝道:“你犯了什么罪!”

  茹瑺嘴唇哆嗦著:“臣...臣...臣...”

  半晌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朱元璋沒好氣的說道:“沒罪別瞎認,咱是那種隨便給安罪的人嗎,這件事你不但無罪,反而有功,起來說話。”

  茹瑺趕忙作揖道:“謝陛下。”

  朱元璋指著掉落在地面的密報,冷聲道:“你們這些各部的尚書,也好好看看,看看這軍戶,看看咱的這大同衛,變成了一個什么情況。”

  密報就掉落在吏部尚書詹徽的腳邊,聽到陛下的話,詹徽連忙撿起來,快速閱讀起來。

  隨著閱讀過去,瞳孔在不斷的緊縮,顯然是這上面的內容,實在把他給嚇到了。

  看完后,連呼吸都屏住了,也明白為何陛下如此大怒、

  而后迅速傳給身邊的刑部尚書楊靖。

  楊靖的反應,自是和詹徽如出一轍。

  短短片刻,四位尚書便已經看完上面的內容。

  最后從工部尚書沈溍那里接手的戶部尚書趙勉,顫抖著手將密報交由劉和手中。

  “都說說吧,這件事,你們覺得是真,還是有人弄虛作假呢。”

  朱元璋問道。

  五位大臣相互對視一眼,最后目光集中在吏部尚書詹徽身上。

  誰叫在眾位尚書之中,唯有詹徽距離陛下最近,且最為得寵呢。

  詹徽只能上前半步道:“臣認為此事當做不得假,大同左衛目前有七千余人,軍戶四萬眾,這等大事,定不可能隱瞞下來,只需稍一調查,便就清楚其中狀況。”

  “此封密報,當是那些軍士所奏,之所以繞過五軍都督府,大致是因為害怕因殺害上官,從而導致遭受鎮壓。”

  聽著這話,朱元璋的神色,越發的不爽起來。

  軍戶制度是朱元璋最為引以為傲的,這封密報明顯就是在打他的臉。

  大同左衛,地處邊軍,臨近草原,曾立下不少功勞。

  而這封密報上所寫內容,乃是大同左衛的軍士聯合起來,將都指揮使李林滅門。

  單單就這樣,也就算了,頂多算是個造反事件。

  但這里面的述說,才是真正的揭露了目前衛所制度的弊端所在。

  衛所制度,便就是軍士們分發田產,戰時為兵,閑時種田。

  軍士服役于衛所,帶妻同行,以安定生活并生兒育女,每一軍士有房屋、田地,月糧。

  行軍時則發給口糧,衣裝自備,兵器配給。

  軍士在營,分守備,屯田,比例不定,按時輪換,屯田按分成上交糧食,以供守備軍及官吏,養兵而不耗朝廷財力。

  可謂是一舉兩得。

  大明共有屯田兵近兩百萬之眾,鎮守天下,安定大明。

  軍士為正軍,其他的子弟稱作馀丁或軍馀。

  正軍赴衛所,至少須有一名馀丁隨行,以助生活。

  由于軍戶負擔沉重,故多給有田地,且全免差役,而在營馀丁及原籍下的一丁亦可免差役,以保障其生活并供給正軍之生活。

  正軍身死,即以戶中壯丁補充。

  然衛所軍士生活困苦,俗語道: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這般情況下,即便是大明初年,亦是有大量逃兵出現。

  因此有“根補“、“勾補“等方法。根補即抓回逃軍,勾補則由其戶中以丁補。新筆趣閣

  而便是這兩個方法,讓軍中長官,有了貪污之處。

  常以隱瞞逃兵,侵占軍屯田地、私役軍士耕種,獲取大量非法錢糧。

  這次大同左衛的都指揮使李林,就是干得最狠的一個。

  一般來說,很多都指揮使,頂多就是在收糧的時候,多收一些。

  下面的丘八,個個大字不識,軍中不比城池百姓,長官統治一切,生死隨定,且消息閉塞,連外傳都不可能。

  有什么刺頭出現,直接就被活生生的打死,確立軍威,殺雞儆猴。

  這般下來二十余載,哪有什么反抗的道理。

  老話說得好,兔子逼急了都咬人。

  大同左衛,因為上面隔著其他衛所,并不直接接壤草原,更近大同府。

  且大明立國以來,也把草原打得夠嗆,因此戰事不多。

  這也讓李林有了足夠的時間霍霍。

  二十多年,大同左衛八成的田產,陸續已經被李林等長官們的名下。

  要知道,在李林這個都指揮使之下,還有千戶,百戶,亦是同流合污之同。

  其他軍士,儼然已經成了長官們的私人軍奴。

  大同左衛總共七千軍士,卻有五千余眾成了耕作農奴。

  即便是總旗,小旗,大多數亦是如此,甚至一些百戶,都逃不過。

  李林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只因為曾經跟隨開平王常遇春,后面又跟涼國公藍玉立下功勞。

  軍中背景深厚,哪里是這些小小軍士能夠反抗的。

  事情的起因,說起來有些簡單。

  一名曾經對此有意見的百戶,也被貶為農奴。

  這百戶的另一個曾經對頭,在其妻子懷孕數月時,趁其外出耕作,將其奸污至死。

  而后連其獨子,兩名女兒,一并殺害。

  這被貶為農奴的百戶回來,還被其捆綁侮辱,污罪鞭打。

  他忍了下來。

  他明白,現在根本無法對抗。

  而后暗中,聯絡曾經麾下,共同舉事。

  苦等多日,恰好高產作物由戶部分發,李林設宴,宴請各千戶,百戶親信。

  酒醉之后,夜黑風高,鳥聲為號。

  上百人手持破舊槍矛,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入宴將領,盡皆殺死。

  而后聚眾而嘯,如餓虎出籠,越發多被壓迫的軍士,都加入到隊伍之中。

  夜,血染大地。

  當晨光亮起時,一片荒蕪凌亂,站著的人,盡皆身染鮮血。

  存活下來的人,如夢中驚醒,看著手上鮮血,一片迷茫。

  “大哥,我們逃吧。”

  “逃亡何處?”

  “逃到草原上,逃到深山中,即便聚眾為匪,那又如何,再不過這等鳥日子了。”

  “我等這般模樣,怎得去草原,怎得去深山,那各路關隘,如何能通。這等大事一旦傳開,周邊衛所盡起大軍,哪有活路可言。”

  “那,那我等難道就這般坐以待斃嗎。”

  百戶聞言,久久不語,目光看向日光升起處,眼中帶著一絲期望。

  良久,數名騎士,緩緩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