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垣考慮到這次是雙贏的選擇，最終變通的接受了波斯國公贈予的禮物。
蘇來曼也終于暗自長長的松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在送禮的時候遇到這么大的困難。
別人對于禮物通常都是假客套，那很容易能夠看得出來。
自己只要堅持不懈，把車轱轆話反復循環勸導，對方很快就會“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但是眼前這位大食親王那反應，那明顯是真的不想要這些禮物。
可能是因為年輕，認識不到這些東西的價值，也可能是真的不需要這些東西。
不管過程怎么樣，現在終于送出去了，蘇來曼的任務就完成了。
等朱靖垣接受了地契和地圖，蘇來曼就招呼兩個波斯小女孩過來正式的拜見。
阿娜希塔和芙來什塔姐妹兩個，到現在的感覺都仍然像在是做夢一樣。
兩人的家庭雖然也頗為富裕，但是畢竟只是波斯商人的女兒。
在父母的影響下，從小就心向大明的兩姐妹，對于能夠成為大明皇孫親王的女人，那是倍感是榮幸的。
而且眼前的這位大明的親王，比圖畫上看到的更加俊美和年輕，完全超出了兩個女孩的心理預期。
未來大約是平時伺候他生活起居，等過幾年后就能開始給他生孩子了，這簡直是完美的人生。
兩個女孩都是這么暢想著，聽到蘇來曼的呼喚馬上向前走了兩步，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萬福禮：
雙手在小腹正前方交疊，微微屈膝的同時稍微低頭。
“奴婢見過殿下。”
朱靖垣聽著她們的聲音，明顯有些波斯口音，但是聽得懂是完全沒問題的：
“好，阿娜……希塔，跟芙……來什塔對吧？你們兩個的姓氏是什么？”
商人家庭的女孩比較大膽，現在心情主要是激動而不是害怕，姐姐阿娜希塔馬上本能的回答：
“啟稟殿下，我們家里現在用的波斯姓氏就是德黑蘭。
“不過按照波斯的傳統，在大明生活的波斯人通常都姓安。”
朱靖垣聽到這個回答，馬上想到了東漢時期那個遷徙到甘肅定居的安息王子的傳說。
安息是漢朝對波斯地區的帕提亞王朝的稱呼。
現在，在大明武力和文化都極端強盛的情況下，這個傳說在波斯是人盡皆知的。
波斯人到大明來，取大明雅言名字的時候，經常會以安為姓，明顯是遵循了那位安西王子的慣例。
類似的事情還有波斯這個名稱，波斯人本來并不自稱為波斯國和波斯人。
他們最早的自稱是雅利安人，對應漢人，或者尹朗，對應漢國，或者是帕提亞、薩法維，對應大唐、大明，
波斯人本來是希臘人對他們的稱呼，最早來自居魯士大帝的家鄉法爾斯。
現在他們自己的語言里，對自己的稱呼仍然是雅利安或者尹朗。
但是對外的翻譯里面，就都是用大明雅言中的波斯了。
朱靖垣想了想說：
“你們兩個的名字，用大明雅言讀起來都比較拗口，以后你們就叫安曉娜和安曉芙吧。”
倆孩子明顯在波斯國公那邊學過大明禮儀，只是可能不是特別的熟練。
現在馬上興高采烈的再次行禮感謝：
“謝殿下賜名。”
朱靖垣再次點頭，然后轉向旁邊的沉復：
“沉先生，先安排她們去皇莊的中學試試。
“如果跟不上中學的課程，再送去小學合適的年級。
“等談判結束了再轉學回京師去上學……”
沉復的表情有點古怪，沒想到朱靖垣真的要送安娜兩姐妹去上學：
“殿下……好，臣下午就讓人帶她們去學校。”
安曉娜姐妹聽著朱靖垣這個命令就有點迷惑。
比較大膽的安曉娜直接開口了：
“殿下，我們是不用去學校的，我們都已經認識字，也會寫字了。”
朱靖垣沒想到他們會反駁，就隨口問了個問題：
“你們會算數嗎？”
安曉娜馬上說：
“會，我們會記賬，會算數。”
朱靖垣立刻反應過來，這倆是商人的女兒，會算數也正常。
會說大明雅言，還會算數記賬，這在普通人里面，已經是有知識的了。
如果不要去做官的話，已經沒必要繼續學習了。
但是朱靖垣對她們的要求更高，于是隨口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知道為什么大明的江南是魚米之鄉，同緯度的大食地區卻只有一片荒漠嗎？
“你們會計算炮彈彈道嗎？你們了解炮彈的穿甲效應嗎？會計算船舶在不同速度時的航行阻力嗎？
“懂得線性代數和微積分嗎？會制取硝化甘油和三硝基甲苯嗎？”
這下子姐妹兩人都茫然了，而且是越聽越是茫然，最后完全懵了。
第一個問題中的詞匯，自己還是多少聽說過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至于后面的炮彈？穿甲？航行阻力，這不是軍事上的東西嗎？
最后那幾項又是什么東西，真的是聽都沒聽過啊……
兩姐妹迷惑了幾秒鐘，最后非常誠實的回答：
“我們不會，我們沒有學過。”
“但是我們可以去學。”
朱靖垣頗為滿意的點頭：
“好，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智也，既然沒學過那就去上學，學習這些知識。”
兩姐妹并不是很清楚，朱靖垣說的那些知識都是什么層面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學軍事知識。
但是兩姐妹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既然是親王殿下要求的，那應該就是殿下的女人需要掌握的知識。
于是兩個小女孩就理所當然的答應了：
“我們會努力去學的。”
旁邊的蘇來曼和沉復倆人聽著這些對話，嘴角時不時的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要掌握線性代數和微積分，要會做手動制作最新式的炸藥，懂得彈道和穿甲效應有流體力學……
要成為殿下的婢女，這要求還真的高啊……
在蘇來曼和沉復看來，別管名義上是什么樣的身份，這兩個小女孩已經是朱靖垣的婢女了。
要婢女學這些東西屬實有點離譜了。
但是在朱靖垣看來，她們都是自己資助的小留學生，以及未來的巴庫莊園的終身雇工。
有可能要做到經理甚至掌柜的級別，知識水平當然越高越好。
這種大型莊園必然有自己的防衛力量。
軍事常識也必須要有。
蘇來曼離開之后，朱靖垣讓沉復去聯系西廠負責波斯消息的人，詳細調查確認安曉娜姐妹的家庭情況。
雖然蘇來曼父子絕對沒膽子欺瞞自己，但是必要的謹慎還是不能少的。
當天下午，沉復按照朱靖垣的吩咐，讓人把兩個波斯少女送去了皇莊的學校。
海角子弟學校，是西洋海角皇莊自己辦的學校，本來是雇工們的子女們上的學校。
現在是西洋海角地區最好的學校，本土的移民以及土著夢想中的學校。
除了皇莊雇工們的子女可以直接上之外，只有整個皇莊成績最好的學生才能入學。
安曉娜姐妹兩個雖然是胡女，但名義身份是朱靖垣這個親王的婢女，要來插班借讀當然沒有人會阻攔。
只是學校的山長稍微有點疑惑，為什么親王殿下的婢女要上學？
關鍵是都已經能聽說讀寫和算賬了，還要繼續上學？要讓她們兩個當女官嗎？
但是既然殿下要求了，山長也只能幫忙安排。
不過兩姐妹沒上過大明標準的集體學校，分配年級和班級之前必須檢查知識水平。
通過口頭交流和簡單的試卷測驗之后，老師們認為她們的水平近似于小學生，能夠直接去上中學。
所有考察和安排結束之后，安曉娜最終忍耐不住開口，咨詢朱靖垣問過自己的問題。
能當海角皇莊學校的山長和老師的，都是大明公立大學的畢業生，在這個時代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江南和大食地區的環境差異問題，山長隨口就給他們解釋清楚了。
然后還覺得這倆孩子很好學，會思考。
結果倆孩子馬上繼續詢問，把朱靖垣當時得幾個問題，一個個的提了出來。
山長和老師們就慢慢的陷入了茫然。
對于山長和老師們而言，那幾個問題其實也沒有什么難度。
最起碼給別人講清楚怎么回事是沒有難度的。
但問題是，殿下的這兩個胡姬婢女……為什么要學習這些知識？
現在要給親王當婢女，要求已經這么高了嗎？
安曉娜姐妹對大明的皇室的規矩并不了解，沒有產生為什么要學這些知識的疑惑。
她們只是從山長的介紹中感覺到了困難，那跟自己以前學過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
自己之前還是想的太簡單了，要成為大明親王殿下的女人真的很難啊，可能要努力學習好幾年。
于是，兩姐妹后來在學校學習的時候，就都是格外的認真和刻苦。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格物書。
每天回到王府也是手不釋卷，兩姐妹還會互相出題考察。
雖然學習的動機有些偏差，但是認真學習這種結果，正是朱靖垣想要的。
朱靖垣特別吩咐王府的管家，在仆人的院子里給兩個波斯小女孩安排了比較好的住處。
允許兩人用電燈學習，除了需要跟隨嬤嬤學習禮儀外，不需要干任何雜活。
王府內外上下，都把兩個小女孩當成朱靖垣預訂的房里人。
雖然作為胡姬當不了妾侍，但是至少相當于通房丫頭的身份，已經是奴仆中身份最高的了。
畢竟都專門送去上學了，這待遇可是太罕見了。
朱靖垣在盯著戰艦設計進度的同時，隔幾天稍微觀察一下兩姐妹的狀態，就感覺非常的滿意。
都是認真好學的好孩子。
十天之后，大明泰平三十四年五月十三日，大食國都流沙縣。
兩艘掛著不同旗幟的大型客輪，正在緩緩靠近岸邊的流碼頭。
露西亞皇室租賃的大明客輪上，有保羅皇帝的混血兒子羅亞山，也就是未來的大明鮮卑國公。
羅亞山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們，站在船頭上眺望岸上的景象。
灼熱刺眼的陽光，干枯焦黃的土地，低矮粗陋的土墻，狹窄破敗的碼頭，稀疏頹廢的工人。
羅亞山看的滿臉錯愕，下意識的用大明雅言感慨：
“大食親王殿下……為什么要把國都留在這里？為什么不遷往兩河流域或者是大秦海沿岸……”
羅亞山的女兒，剛滿十歲的索菲亞，抓著自己母親的胳膊，頗為惶恐不安的說：
“娘親，菲菲不要生活在這里，這里一點都不好玩，這里只有沙子……”
羅亞山的妻子，索菲亞的母親，趙心蓮馬上微笑著安撫說：
“菲菲不用擔心，大食親王殿下只是遙領這片領地的所有權。
“他平時是生活在大明京師的，那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索菲亞仍然不完全放心：
“那為什么我們要在這里靠岸？”
父親羅亞山回頭笑著解釋說：
“這里畢竟是大食親王的封地，我們既然在波斯灣路過，那就得過來拜訪一下。
“菲菲不用擔心，咱們在這里看一下就走，不會停在這里生活的。”
這時候，羅亞山的另一個孩子，今年十二歲的彼得，看著另一邊的大船問：
“爹，娘，你們看那邊那艘船，那是大明的移民船嗎？
“應該是去兩河那邊的吧，只剩下幾百公里的航程了，為什么還要在這里停靠？”
羅亞山和趙心蓮同樣疑惑，也不知道大明的移民船為什么在這里停靠。
“也許是船上的機械出了故障，也可能是給這里捎了些補給吧……”
實際上，羅亞山一家人盯著的這艘船，目的地根本不是兩河流域，目的地就是大食國的流沙縣。
大明航空公司下屬子公司，大明航空燃料公司，原材料勘探部門的經理鄭復光，就在這艘船上。
鄭復帶著自己的同事和員工們，站在大明官方移民船甲板上，同樣表情錯愕的看著岸上：
“這真的是大食國的……國都嗎？”
鄭復光身邊的工匠們已經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沒錯，就是這里，名字叫流沙縣，我本來以為這名字是寫意的，沒想到是寫實的。”
“咱們以后都要在這里鉆井找石油嗎？”
“噓，不是石油，是航空燃料的原料，咱們大明航空的經營范圍，包括所有與航空有關的產業。”
“來的時候聽說這邊很荒涼，沒想到……”
“我的老天爺，這里明明在大海邊，為什么會還這么的荒涼？”
“對啊，咱們大明本土的海邊，別說江南那邊了，就是遼東也比這里好一萬倍啊……”
“我是沒想到能荒涼到這種程度。”
鄭復光聽著這些議論，也是怔怔的直吞口水，有點后悔為了出差補貼跑到這邊來了。
本來自己也是尋思著，既然是在海灣里面，那環境再差能差到哪兒去……
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啊……
早知道先去欽天監查查這里的詳細氣候調查報告的，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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