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穗完全不知道她娘在搞事。她策馬狂奔,寒風冷冽,將頭發全都吹到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越發精致的五官。
程四騎著馬,從她身邊掠過。
他身姿如松,在馬上并不顯得狼狽,反而十分的瀟灑,柳穗起了好勝之心,一揮鞭,迎頭趕上去。
程四回頭看了她一眼,那鄉野出身的女子臉上滿滿的灑脫不馴,眉眼在初生的朝陽下熠熠生輝,讓他不自覺的失了心神。
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柳穗已經甩下他跑遠了。
程四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毫不猶豫追了上去。
兩個人你追我趕的,竟然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林氏醫館。
醫館內開了一扇小門,柳穗推開門進去,正好看到了剛從內室走出來的林仲懷。
林仲懷顯然是剛起來,頭發都沒束,端著個木盆打水洗臉,瞧見柳穗,整個人都愣住了。
“柳,柳三娘,你怎么來了?”
柳穗急道:“林大夫,我村里頭有個叫林遠山的,昨天晚上回村的時候被馬匪踩斷了腿,送到你這里來了,他現在情況怎么樣?”
林仲懷聞言,神色立刻沉重起來:“他腿骨斷了,我給他上了藥,但是日后可能行走多有不便。”
柳穗臉沉了下來。
林仲懷掀開身后的簾子:“進去看看吧,他疼得一晚上都沒睡。”
柳穗點了點頭,走進后面的內室。
內室里簡單的擺著幾張床,是給一些受傷的患者用的,此時這里面就躺著劉遠山一個人。
往日里山一樣的漢子蜷縮在小小的木床上,臉色煞白,看著極為可憐。
“遠山哥。”柳穗喊了一聲。
床上的男人眼簾微微顫動,睜開眼睛,看到她,臉上顫抖,扯出一抹笑來:“三娘,你怎么來了?”
柳穗心里難受的不行,還得克制不能露出來,以免影響到劉遠山。
“昨天我們接到消息說栓子和小妮子被拐走了,找回來了嗎?”劉遠山問道。
柳穗點頭,溫聲回道:“找到了,都沒事了。”
她伸手去掀劉遠山的被子:“我看看你的腿。”
劉遠山神色一變,立刻按住被子,急切道:“不要。”
為什么不要?
柳穗解釋道:“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幫你。”
劉遠山面色僵硬,但是就是不挪開手。
林仲懷此時走了進來,他頭發已經束了起來,眉宇干凈。
“三娘,外頭那個男人是跟你一起來的?他說他去城里頭轉轉,一會回來。”
柳穗一怔,才想起自己一下馬就進了醫館,都把那位程大人給忘了。
“劉遠山,讓我看看你的腿,是不是該換藥了?”林仲懷蹲下身,徑直將劉遠山身上的被子先開。
劉遠山還來不及反應,幫著繃帶和木板的腿就這么突兀的出現在柳穗的面前。
他焦急的去看柳穗的神色,擔心她害怕。
可是……柳穗的神色很平靜。
開玩笑,作為一個臨床醫生,她見過不知道多少比這更加嚴重的患者,有些送到醫院的時候血肉模糊,只能勉強看出個人形。
“他的腿骨斷了,我不能保證以后會不會長歪,走路是肯定會受到影響的。”林仲懷說道。
也就是說,劉遠山很可能會變成瘸子。
柳穗看向劉遠山,劉遠山也正盯著她,四目相對,劉遠山率先移開目光。
他偏過頭,語氣很平靜:“沒關系,我力氣大,就算是變成瘸子,也不會耽誤上工的。”
柳穗緊抿著唇。
要是變成了瘸子,不僅僅走路難看,正經人家的姑娘也不會愿意嫁給他,最重要的是干活的時候肯定多有不便!哪里有他說的這么輕巧!
她不理劉遠山,看向林仲懷:“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他恢復正常人的樣子?”
林仲懷遺憾的搖頭:“以我的醫術,做不到。”
“那有別人?”柳穗追問:“你只管告訴我誰可以救他,銀子不是問題,我來想辦法!”
床上的劉遠山神色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柳穗。
林仲懷也很驚訝,但是在柳穗期盼的目光中還是搖了搖頭:“我未曾聽聞有人可以接骨如初。”
柳穗心臟往下一沉。
她看向劉遠山,不知何時,他眉宇之間的愁色已經消失,倒是爽朗的勸她:“三娘,我真的沒事了,你不必為我擔憂,不過是成了瘸子,難道還能活不下去?”
柳穗沒講話。
她心里有個想法。
既然林仲懷治不好,那她是不是可以用她的法子來治?
開刀,重新把筋腱接起來。
但是在這個什么都沒有的時代,這樣的手術無疑難度很高,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成功。
“林大夫,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去?”劉遠山問林仲懷。
在醫館待一日,就要多花一日的銀子,雖然說柳家愿意出這個錢,但是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好就這么白白受著。
這附近的百姓們大多都是這樣,不管多重的傷,只要還能動彈,都不想在醫館里待著。
林仲懷又看了看傷口,說道:"我在給你開幾貼藥,你回去后每日早晚各服一次,記住每天都要換藥,一個月都不能隨意走動。"
劉遠山點點頭。
劉遠山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是不能走回去了,帶著他騎馬也不太方便,柳穗就問林仲懷借了個不要的門板,綁在馬后面,又借了兩床厚厚的被褥,讓林仲懷幫忙,將劉遠山給抬到門板上。
為了防止他掉下去,柳穗還用軟布把他給綁了一圈。
等程四回來的時候,瞧見那匹熟悉的馬后面拖著個破破爛爛的門板,門板上還捆著個男人,臉上的表情難得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長這么大,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偏偏柳穗半點不覺尷尬,瞧見他回來,特別高興的揮手。
“程四!你回來的正好!我正愁一個人不好把遠山哥給弄回去!你來幫忙牽馬啊!”
程四:"……"
小縣城里新鮮事少,他們這個陣仗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眼看著人群越聚越多,程四只能面無表情的走過來。
“……為什么不雇一輛馬車?”他低聲問。
柳穗嘆息搖頭:“雇馬車的錢都都給遠山哥多抓好幾副藥材了。”
程四看了一眼閉著眼睛裝睡的劉遠山,咬牙道:“我出錢,去雇車送他回去!”
說實話,柳穗有點心動。
她走到劉遠山身邊小聲問了問。
劉遠山已經羞愧難當了,依舊閉著眼睛,只敢用蚊子似的聲音回她:“不要不要!就這樣快些走吧!”
再耽擱下去全桃花縣的人都知道他劉遠山了!
柳穗無奈起身,對著程四嘆氣。
程四:“……走!”
他飛速轉身,牽著馬就走。
柳穗趕緊扶著劉遠山追上去。
到了城門口,卻發現百姓們都圍著城墻,堵住了出城耳朵大門。
“這是在做什么?”柳穗皺了皺眉。
程四看了眼人群的方向,淡淡道:“大約是縣令發了什么新的告示吧。”
新的告示?該不會是什么新的政令?
柳穗立刻讓程四停下,擠進人群。
“咱們這位縣令總算是做了件好事!昨天竟然抓了一伙人販子,救了好些小孩子呢!”
“我知道,聽說縣城的王夫子家,還有柳家村那邊也丟了娃娃,找了一整晚!我還想著這娃娃丟了估計就找不回來了,沒曾想到咱們縣令竟然這么有本事,娃娃一個不拉全都救回來了!”
“看來要不了多久,咱們這位縣令就要升官嘍!”
……
柳穗聽著人群的議論聲,臉色越發奇怪。
這孩子明明是她們自己和程四合伙救的,拐孩子的人販子也是程四他們抓的,關縣令什么事?
她轉過頭看向程四,男人抱著胳膊,下巴微抬,即使不說話,都透著一股子驕傲之意。
周圍不少女子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留在他身上。
柳穗快步走過去,壓低了聲音將情況告知他。
“……那縣令擺明是要搶功!”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的,她當不了官,要這功績也無甚用處,可是程四瞧著就不是一般人,他那一隊兄弟各個身手不俗,并且進退有度,很有可能是軍隊出來的。
所以這功績,也許對他們有用。
程四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你不喜歡現在這個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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