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男人之間本是不需要那么多話的，古青陽了解洛紅塵，洛紅塵也了解古青陽。
按理來說，他們兩個人之間確實是不需要這樣說話。可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凌婉。
對于強大到古青陽這個層次的骨修來說，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終點。就算死了，也可以與別人再度相見。
就如他和洛紅塵現在這樣。
洛紅塵明明是一個已經隕落許久的人，但古青陽依舊還是有辦法見到洛紅塵，還能與洛紅塵暢談人生。
可是，人生就像是一場宴席，初始時是喧囂一片。終了終了，就是客散場清，如他眼前這副景象。
洛水仙都可以活成凌婉。
洛紅塵自然也能追尋原本不敢想的人生，就像是洛紅塵自己說的，或是劍客或是刀客。
“哥——”
眼看著洛紅塵漸漸消失，凌婉本來確實是想開口，是想以呼喚之聲作為挽留。
可直到最后，凌婉也沒有開口。
她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直到最后一刻，她才無力地癱倒在古青陽懷中。
“人有選擇新生的權利。”
“你不喜歡那個輝煌的洛家，紅塵兄也未必會喜歡那個洛家。一直以來，大家都沒有選擇出身的權利。”
“但這一次，我將這樣的權利給了紅塵兄。他可以順從他自己的心愿給他自己選擇一段人生。”
“放他離開吧。”
“在洛家，他活得太累了。就讓他順著他自己的心愿，從此以后做個逍遙自在的人。”
……
古青陽能理解凌婉的心情。
其實他也不愿意看到這對兄妹就此分別，但這種事情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兩個人總有分開的時候。所謂的洛家對于現在的洛紅塵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新的開始。
只是，要讓凌婉就此接受這個事實，怕是真的很難。他甚至已經預想好很多種可能出現的情況。
“我們走吧，回去。”
“你的事情，應該還遠遠沒有做完吧？我會等你。等你將所有的事情做完再來尋我吧，我就在楓林晚。”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哥哥他確實是很累，也確實是有資格迎來嶄新的一生。”
“我只是——”
“我只是有些傷心。”
“可我也該向前看了，看看這屬于我的嶄新一生。我會好好生活，也請你好好活下去。”
……
凌婉在古青陽的懷中哭泣著。她哽咽著發聲，聲音中透露著動人心弦的悲傷。
古青陽很想出聲安慰她。
可偏偏，她說出來的這些話又是那么通情理，直讓古青陽在一時半會間徹底沉默。
于是她就這么說著、念著。她的話很多很多，大多都是表達不舍，也有表達悲傷。
說到最后，她似乎是累了。
于是，在古青陽的照料下，她就這么沉沉地睡去。古青陽抱著她，一時間也自覺心境泛起一道道波紋。
“我要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
古青陽發出一聲沉吟。那是他的感慨，是他發自內心的一聲嘆息。更是他的心愿。
他已經活了兩世，在這兩世人生之中，他已經看到了這個世界太多太多不好的地方。
這些地方使得他意識到，這個世界需要一場變革。
如若不然，已有的悲劇，后來也必然一定會再有。
已經有人做過的事，已經有人擁有的遺憾，后來的人也一定會再做一次，再擁有一次……
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周而復始地發生，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這個世界能變成他理想的樣子。
但他也明白，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光靠想想就能實現的。
如果想要這樣的事成為現實，那就一定要付出很多代價。
想到這里，古青陽不由得俯下身子看向眼前的世界。這里是冥土，一個區別于現實世界的世界。
相比于以前的無秩序，現在的冥土有更多規則存在，故而也就算是有了真正的秩序。
而相比于現實世界，如今的冥土似乎也更像是理想中的世界。
他理想中的世界，天下大同，有罪者贖罪，無罪者享受美好。
而在這冥土，雖無大同之像，卻有眾多有罪者在贖罪。
而無罪者也可以順利轉生，隨因果緣分的變化，隨機轉世轉生為現實世界里的生靈，從而再活一世。
再看看現實世界……那些美好的東西永遠只為少數人占據，別人就算是擁有，也只能擁有一瞬。
一瞬以后，眼前美好皆化泡影。
如何建立一個真正美好的世界？
在過去，他曾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也曾為這個問題付諸實踐，一次次地嘗試。
無論是前世的骸骨帝城，還是這一世的罪血帝庭，它們兩者都是因此而生的杰作。
單就那個理想而言，他的杰作是成功的。但若是以未來為目標，他的杰作又是不完美的。
因為骸骨帝城終是消失了。
而這罪血帝庭，現如今也只是在天道滅世之劫的摧殘下苦苦支撐，貌似是存在不了多久。
所以，他的未來，他那些理想的未來……它們在哪兒？他該以怎樣的方式走到路的盡頭。
“呼——”
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息，古青陽改變了姿勢。他默默地坐下，然后就這樣將凌婉抱在他的懷里。
凌婉仍然還在沉睡，她的面頰還有未干的淚痕。很顯然，洛紅塵的離開于她而言是莫大的打擊。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故而，為了不徹底崩潰，她的本能只能驅使她就此沉沉睡去。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古青陽看透了一切，故而，他會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會用衣袖為她擦干臉頰上未干的淚痕。
“也許——”
“這世上的很多人，以及很多生靈，他們、她們或者是它們的一生都本該美好。”
“只是因為這樣、那樣的諸多原因，才致使那本該美好的一生演化為一場悲劇。”
“這件事與天道有關，卻又不單單是只是與天道有關。”
“眾生靈之本性不變，則悲劇亦可成。”
“看來，要想創造理想中的完美世界，打敗天道只會是第一步。第一步后，還有無數步。”
……
古青陽的眸光不斷閃動。
此刻的他，既是在思量，又是在明悟。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分別是他經歷過的，還有他見證過的。
他想到了自己的本體正在經歷的事情，想到了那些困擾著他本體的諸多幻境、幻象。
那些幻境、幻象就是假的嗎？
它們是假的，但它們之中的某一部分幻境、幻象卻又是一種可能，一種做了別的選擇才會出現的可能。
……
古青陽不斷地參悟著。
從天命、命理，再到人或是其他生靈的命運，以及命數變化，他參悟了很多東西。
直到最后，他更是把他的目光停滯在冥土之中。他在看，看冥土深處這游蕩不息的眾生亡魂。
從前，他見眾生亡魂，只會以為這是眾生亡魂。
今日，他見眾生亡魂，卻覺得這依然還是眾生。
而緊接著，便有很多道生靈之影自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痕跡。
那些生靈之影幾乎是囊括了各大生靈種族，它們是各有各的特點。但它們還有一個共同點。
那便是，它們都是絕對的強者。
或者說，它們都是世人眼中超凡脫俗的存在。它們已經強到與那個所謂的“凡”字沒有任何關系了。
……
念及此處，古青陽頓時就感應到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而且，它正與這種狀態的他遙相呼應著。
它就像是一個生靈，一個迫切地想與他相見的獨特生靈。它的出現也讓古青陽瞬間清醒——
“這是，破境的契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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