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主任家是在三樓最里面,她們上樓的時候,三樓樓梯口門衛間的阿姨對著姜嫻也是看直了眼。

  不過,不同于一樓阿姨的熱情,這三樓的阿姨看直了眼后,眼中就飛快的閃過一絲鄙視,姜嫻隨意瞥她一眼,就知道,這又是個看人容貌下菜碟的人。

  趙大丫也很不滿,她剛想上前理論,這時候,陳燕主任聽說有人來找她,已經從里面走出來了。

  陳燕是個瘦瘦小小的女人,臉上有些皺紋,不過臉龐白凈,看上去也就三十許人。

  她上身穿著一件深色外衣,下面穿了一條黑色過膝長裙,頭發盤成一個髻在后面,一絲不茍。

  她在姜嫻臉上掃了一眼,眉頭幾不可聞的一蹙,便道:“走吧。”

  兩人乖巧的異口同聲喊了聲:“姑母。”便跟著她一起往里面走。

  趙大丫掃了一眼姜嫻,兩人對視的眼中都在透露一個信息:這個陳燕主任看起來不是那么好說話的人啊。

  不言不語的走到陳燕家門口,陳燕從衣兜里拿出鑰匙開了門,進門后是一個一望到底的通間,一邊各開了兩道門,各用門簾子遮著,借著窗戶照進來的光,能隱約見到里面的內飾。

  其中兩間是房間,還有兩間一間像是廚房,一間是廁所。

  房中家具不多,但收拾的很整潔,東西擺放的方方正正的,顯示出主人大約也是這般方正的性格。

  進去后,趙大丫笑著放下手中帶來的麥乳精等物在鞋柜上,便和陳燕寒暄:“姑母,我姑父他們不在家啊?”

  陳燕點點頭,也沒說其他人都去哪兒去了。

  趙大丫笑道:“姑母,陳瑤瑤是我好姐妹,她有沒有跟您提過我,我和她之前是小學同學,我倆一直是同桌。”

  陳燕這會子終于露出一點笑意:“瑤瑤跟我提起過你,那時候,瑤瑤的爺爺身體不好,她爸媽忙著照顧老人,照顧瑤瑤的弟妹,那陣子,是你每天帶著她。”這事就涉及到陳家那段比較艱難的歲月了。

  趙大丫憨憨一笑:“瑤瑤本來就比我小一點,正好那時候我也沒啥事,瑤瑤家有事,我也幫不上其他忙。”

  說著,趙大丫不忘把姜嫻往前推了推:“這也是我朋友,她叫姜嫻,今天確實有急事才來求姑母幫忙的。瑤瑤給您說過吧?”

  陳燕把眼睛轉向姜嫻,那雙眼睛甚是嚴厲,如同一個嚴厲的老師,想要透過頑皮孩子的眼睛,洞悉她心中的想法。

  姜嫻倒是不卑不亢,她沒有用她之前慣會對旁人使用的話術之類的辦法,而是頗為真誠主動搭話:

  “陳姑母,勞您費心了,我知道大約你是想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探查這套瓷器的買主,其實是因為,這套煙灰缸跟我自己曾經遭遇的一樁事有關系。”

  “若您愿意聽完,愿意幫忙,我感激不盡,若您不愿意幫忙,我也不會有什么怨言。”

  姜嫻說完這話,抬頭看到趙大丫著急的臉,她捏捏她的手,朝她安撫一笑,便不再看她,選擇把她被砸到河里的事情和盤托出。

  她知道趙大丫在急什么,無非就是和之前她們商量的說辭不符合,本來,她們商量,為了防止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煩,就編個謊言搪塞一下陳燕就是了。

  只要知道買家里是否有徐廣國就行了。

  這會子,她突然改了說辭,大丫不知道她為何如此。

  其實,姜嫻就是突然知道,大丫跟陳瑤瑤之間的感情真摯,托著這一層關系找到陳瑤瑤的姑母幫忙,姜嫻心里是想維護好這一份友誼,而不想因為自己的一些行為,傷害了它。

  另一點,就是這位陳燕主任,有陳瑤瑤之前說過的話,以及她自己對她的第一印象,這人雖然古板,但應該還算方正。

  姜嫻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陳燕不喜歡她這樣長相的女性,甚至說得上一看到,就有點生理性不適。

  她承認自己的長相太過懾人,也很不良家,許多女性同胞看到她,都很不喜,原身以前在麥收大隊那么低調那么怯弱,有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些惡意的非議造成的。

  無冤無仇怎么了,嫉妒和惡意可以使有些人做任何事,你越是怯弱不敢反抗,別人越欺負你。

  原身傻的一點是,她明明被欺負,被那些惡意的話深深的刺痛,可是她回去什么也不說,當面她也不敢打回去,如同一個面包子,別人想怎么捏怎么捏,想怎么踩怎么踩。

  不過陳燕對她并不失禮,還把她領到家里來,還愿意聽她說話,哪怕她期間用眼神評估過她。

  姜嫻說的很淡然,仿佛時間當真已經沖淡了其中的生死一瞬和驚心動魄。

  哪怕是站在門扉邊,她就那么站在這里,姿態看起來慵懶隨意,哪怕陳燕很不喜歡她這樣的姿態,覺得這般不夠端莊,但陳燕并不覺得她在說謊話。

  陳燕嘆口氣,又看了趙大丫一眼,趙大丫眼中也有祈求之色,她心突然一軟。

  不僅是趙大丫這孩子她算是看著長大的,她知曉她的人品經歷,更相信她交朋友的眼光。

  還有一點,她也是從村里一步一步的爬上來,走到了今天,她深知一個女性如果堅持自立自強,有多難。

  她算幸運的,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比較疼愛,哥嫂都很給力,他們供她讀書,就是這瓷廠的工作都是大哥之前拼盡全力托人幫她找的。

  她從中獲得了巨大的益處,可是,這不代表她今天的這一切不需要她自己的奮斗,其中難以想象的風云詭譎,更是難以言說。

  如姜嫻這般十六七歲的女孩,大學生名額被搶,甚至惹來殺身之禍,還能堅定的來尋找證據,而不是哭天搶地或者一蹶不振,再不濟從此龜縮起來,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已是非常罕見和難得。

  如此,她為何要阻止這樣的孩子。

  她站起身,從口袋里拿出疊的方方正正的一張紙,塞到姜嫻手中,嘴里卻下了逐客令:

  “回去再看吧,我這邊還有事兒,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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