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月球廣寒基地，葉銘站在停機坪的盡頭，目送五艘飛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后，輕輕碰了碰耳機，恢復與烏達的通訊。
——就在昨天，克拉族人前來交流的飛船在VSC-29星域被攔住的消息被獲得確認，繼而馬上被擺到了共體高層領導的例行視頻會議上。通過簡單的磋商，人類各個國家很快便達成了共識，并通過外交途徑對克拉族表示出了人類高度重視的態度，同時授權太約與克拉族進行聯絡，聯合尋求應對。
這種表態，讓新任的大禮司烏達甚為感激，表示克拉族即將派出艦隊前往支援以及解決問題，并希望人類提供必要的協助。
對于此，人類的回答是，將盡全力提供幫助。
“我們派了兩艘攻擊型偵察艦前往VSC-29星域去接應你們的人，這兩艘攻擊偵查艦一共攜帶了八枚米粒，理論上，沒有任何戰艦小隊能夠逃離它的攻擊。”
一邊轉身走向綜合大樓，葉銘一邊給烏達親口通報著人類對蒼藍星人交流飛船遇到“太空海盜”一事的解決方案。
坦白說，上面能夠如此大方地一口氣攜帶八枚米粒，這讓葉銘都有些驚訝。
按理說，死道友不死頻道，蒼藍星人回歸中遇到危險，而且還是在距離未過半的路上遇到危險，這事兒人類頂多表示關注和慰問就行了，沒有必要搞那么大張旗鼓，甚至一口氣拿出了目前庫存1/3的亞光速導彈過去“支援”——就算最新的偵察艦“探星號”擁有目前人類最快的飛船速度，飛過去那也是一年之后了，因此所謂的支援，更多的其實是表個態罷了。
直到他收到牛主任的通報，說已經開始執行“火種計劃”，讓他準備好提供精子之后，他才明白了大佬們在考慮什么。
——往蒼藍星目前所在的位置逃離，是火種計劃的既定路線。
在這種亡球滅種的危機之下，是“逃離”的路上出不得半點差錯的。
這也難怪大佬們一聽到說那邊遇到太空海盜就馬上緊張起來，一定要人類帶著最先進的武器過去溜達一圈。
當然，火種計劃只是應對危機的最終備選方案之一，人類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按照既定的目標執行“室女座文明大聯盟”的規劃。
譬如這次起飛的五艘飛船中，除了兩艘前往VSC-29星域去迎接海琳等人“探星號”偵察艦之外，另外三艘飛船都是前往有目星星系的。
其中一艘“問星號”載人飛船帶著牧多大禮司以及古木等部分科多族人的使者，他們將會在路過蒼藍星星系時降落，緬懷母星的同時也參觀人類的基地。另外一艘則是物資船“巡天號C”，載著各種人類送往有目星的高科技產品，算是一艘貨船。
問月號和巡天號C的終點是有目星星系，但最后一艘攜帶了四枚米粒的“尋星號”，則會在有目星星系穿越VSC-6號蟲洞，前往執行者到來的必經之路，去會一會所謂的執行者。
“謝謝。”
耳機中傳來烏達大禮司的感激聲：“老爺子上飛船了是吧？”
“嗯，剛走。”葉銘回頭看了一眼夜空，除了星星，毛都沒有：“敵人是誰弄清楚沒有？”
“我們還在破譯對面的交流方式，目前尚不知道對方需要什么，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目前只是困住了海琳她們，并發出了電磁波信號，并沒有發動攻擊。”
葉銘便輕輕嗯了一聲，他知道這次海琳他們返回所搭乘的飛船其實也不是單純的“科考”飛船，也是有一定防御能力的——起碼是有主炮的，或許也正因為此，對方一開始只是近距離地伴飛，而沒有直接發起攻擊。
“那敵人是誰知道不？”
“也不知道，但看上去他們不是我們先祖遇到過的任何一個文明……而且就算是，那條星路也已經過去了三四千年，我們很難獲得更有效的信息。”
“確實，不能刻舟求劍。”葉銘輕輕嘆了一聲：“在遇到你們之前，人類對系外文明存在與否都還持懷疑態度……現在……只能說，宇宙太大了。”
對面也傳來一聲嘆息：“是啊，宇宙太大了。像我們這樣能夠建立有效溝通的文明……太少了。”
“嗯，所以我們才會如此珍惜和你們的友誼。”葉銘眼睛微微瞇起，笑了一笑：“烏達，我們這邊馬上就能恢復轎廂傳送，到時候直接給你們送三枚亞光速導彈。”
“謝謝。”
“嘴巴上說謝謝可沒用啊……”
“……我們已經設計好了斯蘭齊物質的封裝力場。”
聽到對方很上道，葉銘嘴角便浮起了笑意，繼而迅速走進電梯。
切斷通訊，他又聯系了正在地球上心急火燎的周旭晨。
自己這個學生啊……看來真和那個女蒼藍星學者有一腿吶！
……
VSC-29星域。
在人類的天文命名中，它位于巨爵座星系一個小小的主序星星系——當然，巨爵座也只是室女座超星系團一個不怎么起眼的星系，而且還比較外圍的那種。
VSC-29星域的主序星是一顆正值壯年的恒星，被人類命名為VSC-2901，它的大小和人類的太陽類似，質量相當于0.8個太陽的質量。
只不過比起太陽系的“富裕”，VSC-2901恒星系就有點貧瘠了。
整個主序星系，只有四顆行星孤零零地陪伴著母星，再外圍便是一圈接著一圈的小行星帶，其中最大的小行星甚至能夠保持球體，屬于矮行星的類型了。
此時，在第四主序星的行星上方，一艘金色的飛船正在太空中緩緩減速，在它“身側”，大約兩百公里的位置，三艘飛船呈品字形，正在進行著伴飛。
金色的飛船中，十余位克拉族學者齊聚在指揮艙內。
海琳端坐在聯絡電腦前，整個人的表情異常嚴肅，美麗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顯示屏上不斷跳動的反饋結果。
“海琳，還是沒有破譯嗎？”一個中年人的聲音沉穩地響起。
“還沒有。”
“是不是艾塔分配的算力不夠？”
“不是，腦機中心第一時間就給我們分配了算力。”海琳雙手握緊，輕輕吸了口氣：“我們可能需要對面提供更多的資料才行。”
聽到海琳的這句話，中年人便苦笑起來：“要是對面能聽懂至于需要這么麻煩么？”
海琳自知自己說了句廢話，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繼而繼續抿著嘴，目不轉睛地望向了屏幕。
一天前——準確地說，是二十八小時之前，他們的飛船都一直很安靜且“寂寞”的在這片星域航行著，眼見著就要抵達下一個星門一半的路程，即將進行減速了。
卻不料突然從隕石帶中飛出了三艘飛船，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自己的飛船，一邊發送信息的同時，一邊進行著伴飛。
一開始，大家都還樂觀地認為這是哪個文明的探測飛船，在探測到了自己這艘船后發出友好的交流信號呢。但沒多時，對面其中一艘飛船便開了一炮。
那一道強烈的閃光劃破天際，擦著自己飛船一公里的地方沒入茫茫宇宙。
于是所有人便都知道了，自己是被警告了。
然而，警告歸警告，這幫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意欲何為，是劫掠還是什么？亦或是要阻止自己？
一切都不得而知。
截至目前，他們只能通過對方發送的電磁波信號來進行分析。
而根據一天一夜的分析……無論是艾塔也好，還是智腦也好，都未能從數據庫中找到該文明的信號的蛛絲馬跡。
目前只能確定的是，對面肯定是有所圖謀，但具體圖謀什么，要怎么配合，一概不得而知。
這時艾塔的聲音響起：“報告，偵查到敵艦A派遣了小型飛行器。”
海琳微微一怔，馬上望向頭頂稍大一點的屏幕：“放大建模。”
話音落下，屏幕上，位于飛船左側的一艘戰艦邊沿，果然釋放出了一艘小型的類似于登陸艇一般的飛船。
難道對面要登艦？
“我們現在的速度是多少？”
“已減速至每秒4.5公里。”
“對方小型飛行器什么時候抵達？”
“30秒后即將抵達，30……29……28……”
隨著艾塔的倒數，所有都眼睜睜地看著屏幕上的小型飛行器快速地接近，甚至通過懸窗，已經能夠肉眼看到其飛行的軌跡！
就在這時，屏幕上突然畫面一閃，海爾科的身影出現在顯示器上。
“科倫，你們不要做任何激怒對方的舉動，我們與人類的飛船已經在路上了。”
……
月球。
葉銘前腳剛回到辦公室，后腳秦將軍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作為老熟人，秦將軍也懶得寒暄，直接開門見山：“葉總，你知道我們還有多少的米粒庫存么？”
“嗯，不知道……”葉銘輕輕咳了一聲，馬上便領會到了秦將軍的意圖，笑了起來：“怎么？你舍不得啦？”
“那玩意造出來就是來用的，沒什么舍不得，只是……我聽說腦機中心兩位副主任占用加速器的時間從三天變成了二十天？”
“嗯。”葉銘便點了點頭。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本來周向南和盛飛的插隊實驗安排得好好的，結果卻突然遇到了蒼藍星的飛船被“太空海盜”攔了下來的事，這讓人類瞬間就緊張起來，原本計劃的一艘偵察艦變成了兩艘不說，還帶走了八枚米粒前去一探究竟。
再加上前去會一會執行者的問星號也帶了四枚，那么一來，太約這邊的庫存米粒就有點不夠用了。
準確地說，是還有十枚。
“還有一年，我們就要直面執行者。”秦將軍望著葉銘，一臉的慎重：“二十天，按照目前的工藝，已經完全能夠生產出兩枚米粒了——這已經是目前庫存的百分之二十。”
“嗯，我知道。”葉銘依舊笑著點頭。
“那……”秦將軍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到時候面對敵人，誰敢保證每一粒子彈消滅一個敵人？”
“這是……咱們祖傳的火力不足綜合征嗎？”
“……那是民間謠傳……但我們確實要考慮到敵人的強大啊！”秦將軍說著嘆了口氣：“你要知道，按照一般的戰爭論，現在早就應該進行戰事生產和戰時管制，一切的生產和科技都為了戰爭服務。”
“但咱們整個人類社會呢？還照樣舞照跳，馬照跑。我……唉！”
葉銘看著秦將軍的欲言又止，他知道，對方必定是實在忍不住了，才找自己來說的。
作為太約的負責人，老秦確實應該站在軍方的立場。
葉銘慢慢收起笑臉，但沉默幾秒后，他又微笑了起來。
“不然呢？我們努力了這么久，可不就是為了讓老百姓能夠馬照跑，舞照跳嗎？”
“而且退一步說，二維電池……誰說僅僅只用在民用上？”
“如果你單純地把它看做是一個能源儲存工具，目前它當然比不上可控核聚變，以及我們很成熟了的超級電容。但它如果能夠成功，非但是可以給民用的能源市場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譬如電動車，無人機，機器人這些，都將徹底擺脫能源的桎梏。”
“我當然知道……但……”
“更重要的，是它是我們走向能源二維化的第一步。”
“或者換句話說，是我們人類作為三維空間的文明，向低維空間，二維空間攫取和約束能能量的第一步。”
秦將軍沉默著，最終嘆了一聲。
“其實按照他們的實驗設計，確實只要三天就可以完成的。”葉銘繼續望向對方。
“嗯？”
“因為我在后續加了個方案。”
“什么方案？”
“超級電容二維化方案。一旦他們實驗成功，那么我們就能按圖索驥，直接按照其原理，把目前我們的超級電容技術進行二維化——甚至，我們還能夠抑制電容的自放電。”
“如果實現，我們就可以從以前的充電一小時，開炮一毫秒，變成充電1000小時，開炮1000毫秒。”
葉銘說著望向右側的窗戶。
窗外，正好是巨爵座的方向，也即是VCS-29星域的方向。
“蒼藍星外交偵察艦的遭遇，讓我意識到，主炮的瞬發能力，相當重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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