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鬼和鄧狗從牢房出來時碰了個面,卻沒機會說話,眼神里都有惶恐和不安。
兩人被帶到相鄰的兩個房間,并且有意讓鄧狗親眼看到藍鬼被帶了進去。
藍鬼面對的是徐昀,明顯變得更加緊張,道:“你不是官,你不能審我……”
徐昀笑的和善,道:“我跟你聊聊天,不是審,你別緊張。”
能不緊張?
陰胡生跟徐昀作對,陰胡生生死不知。
馮西亭跟徐昀作對,貶謫偏遠下州,現在家破人亡。
他心里實在有點發怵,不知道徐昀準備怎么炮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得住。
徐昀見藍鬼不說話,悠然自得的沏茶品茶,房間里的氣氛靜寂又壓抑。
兩炷香的時間就這么生生熬了過去,藍鬼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滴,后背的衣服水漬如暈染般緩緩擴張。
“不是我們做的……”
藍鬼的嗓音沙啞,嘴唇干裂,極度的緊張和壓力會引起嚴重口渴,然后變得焦躁不安。
“哦?”
徐昀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道:“我還沒問,你就知道犯了什么事?”
藍鬼表情一滯,咽了下口水,道:“不管什么事,都不是我們做的。”
“別緊張,我說了,隨便聊聊。”
徐昀喝了口茶,道:“藍鬼,聽聞馮承志待你跟別人不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你都是第一個試,覺得好,還能比別人多拿一份?是真是假?”
藍鬼目光閃爍,避開徐昀的視線,道:“社頭是待我極好,我很感恩……”
“你的感恩,就是把他亂刀分尸,剁成肉泥?”
“我沒有,是……”藍鬼猛然發出歇斯底里的喊聲,卻又仿佛被厲鬼掐住了脖子,顫抖的嘴唇,扭曲的臉龐,戛然而止。
徐昀笑道:“是他們干的,對不對?我知道,你是感恩的人,并不想走到這一步,只是因為被他們裹挾,或者威脅,沒辦法才入伙行兇。”
藍鬼閉口不言,似打定主意,不回答徐昀的任何問題。
“你若招供,我可以向有司求情,免你一死。當然,我也不瞞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但好歹留條命在,遇到大赦,還有機會重回家鄉。”
徐昀等了片刻,見他死鴨子硬撐,眼神凌厲起來,冷冷的道:“給你機會,你不要,那么閑聊結束。我現在代表州衙向你問話,藍鬼,你和鄧狗兩個,都會收到三個選擇。一,你們都不招供,全部問斬。二,你招供,免死,鄧狗不招供,照樣問斬。三,你們兩個都招供,互相印證,沒有紕漏,先招供的罪減兩等,后招供的罪減一等。你說,鄧狗會搶著招供呢,還是像你一樣迂腐,死到臨頭,呢?”
藍鬼終究城府不深,忍不住道:“鄧狗會招供?做夢吧你!”
“哦?聽你的語氣,鄧狗應該參與很深,甚至是主謀之一,對不對?”
藍鬼臉色微變,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明知道徐昀狡詐如狐,為何還要接他的話頭,這不是擺明跳坑嗎?
“看來我猜的不錯。”
徐昀慢條斯理的道:“是了,鄧狗出身鄧家坪,或許鄧家坪的村民全部參與了此案。你說,如果拿村民闔家老小的性命威脅鄧狗,他會不會招供?問一次不招就殺一個,再問一次,再殺一個,我看他能頂到第幾個……”
藍鬼目光里透著恐懼,看徐昀似乎在看著惡魔,道:“你無憑無據,朝廷……朝廷不會枉殺百姓……”
“百姓?”
徐昀漠然道:“螻蟻罷了!馮西亭是州通判,入了品的官員,皇帝身邊掛名的貴人,卻在貶官途中被虐殺于道,跟這樣通天的大案比,死十幾戶百姓,算得了什么?還有,怎么能說無憑無據呢?官府要殺人,總能給你安一個該殺的罪名,保管你死的心服口服。”
藍鬼強裝鎮定,道:“既然你這么厲害,又何必審問我們?直接安個罪名殺了便是。”
徐昀搖了搖頭,道:“你們不同,你們這案子,上上下下盯得緊,雖然我知道就是你們干的,殺了也不算錯殺,但必須拿到口供和鐵證,讓任何人挑不出刺。”
藍鬼脖子一梗,道:“徐昀,我還是那句話,你做夢吧。我沒干過,也不會招。你有什么手段,盡管用到爺爺身上,我哼一聲,不算好漢!”
徐昀笑道:“我了解你們這些潑皮,用刑沒什么大用,就算一時忍不住招了供,等熬過刑后,也會當堂翻供,浪費大家的時間。所以,我不用刑。”
倒了杯茶,走過去遞給藍鬼,道:“不過,今天得謝謝你提供的情報,至少讓我知道鄧狗是主謀,鄧家坪是他的軟肋……來,審問結束,別緊張,咱們隨便聊聊,你多大了,可娶妻?”
藍鬼滿臉茫然,絲毫摸不透徐昀的心思。
可他知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可怕。
陰胡生和馮西亭敗的不冤!
干涸的喉嚨太需要茶水解渴,也不在乎水里有沒有下藥,接過茶杯,仰頭一口喝完,道:“二十有二,不曾娶妻……”
“年歲不小了,該娶妻了。鄧狗是不是你們之中,水性最好的人?”
“是……啊,不是……”
徐昀輕輕撫掌,道:“水性最好,才能發現明月沱的河底有暗洞,對不對?”
藍鬼似遭電擊,張大嘴巴,忽而癱軟如泥。
另一個房間。
司法參軍審問鄧狗:“你姓鄧,跟鄧家坪什么關系?”
“沒關系……”
“真沒關系?”
鄧狗反問道:“參軍莫非以為,只要溫州姓鄧的人,都跟鄧家坪有關?那跟令嚴同名的人,參軍都要叫母親不成?”
“放肆!”
兩旁的衙役大怒,舉棍就要抽打,被司法參軍阻止,他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道:“牙尖嘴利,難怪你能跟袁朗合謀,說服錦體社的成員做下這彌天大案。”
“參軍如果說的是馮通判的案子,草民覺得參軍是不是日夜不休的操勞,累的有些魔怔了?”
鄧狗振振有詞,道:“馮承志是錦體社的社頭,離城之前,還特地跟草民們惜惜作別,彼此情誼深厚。抓到兇手,草民恨不能生吃其肉。可參軍要是沒本事破案,想殺良冒功,草民們現在沒法子反抗。等提刑司來了人,參軍的下場,未必會好。”
擺明告訴司法參軍,你敢屈打成招,提刑司人一來,他們立刻翻供。
照大焱朝的律法,翻異別勘,可是司法審判里的重大變故,主審官要換,也要問責。
司法參軍笑了笑,道:“我對你不用刑,鄧狗,你也看到了,剛才提審的還有藍鬼。他跟馮承志關系好,你不招,他會招的!”
“大人別挑撥離間了,錦體社一體同心,生死與共,何況根本不是我們做的案子,誰也不會招。”
司法參軍猛的拍了下驚堂木,啪的一聲,震的整間屋子轟隆作響,道:“帶贓物!”
鄧狗還沒從驚堂木的乍然之間反應過來,看著抬上來的兩箱子金銀珠寶,臉色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透著不敢置信的驚訝。
“驚訝?你以為把贓物藏在明月沱的河底暗洞里就能萬無一失?你以為利用鄧家坪的村民處理了車輛和驢子就能瞞天過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殺了人,還能安然無恙嗎?”
司法參軍的喝問如雷霆如狂濤,一波又一波,換了別人,早就面無人色,徹底崩潰。
可鄧狗委實了得,深深吸口氣,瞬間恢復鎮定,譏嘲道:“參軍,從哪弄兩箱財貨就說是馮通判丟失的東西?況且是真的又跟我什么干系?我巴不得官府早日破案,幫社頭父子報仇雪恨。”
司法參軍凝視著他,道:“我倒是小瞧你了,果真好膽色,難怪敢干出殺人越貨的勾當。鄧狗,今日審你和藍鬼,給了你們相同的三個選擇……”
他說了跟徐昀差不多的話,又道:“你猜,當藍鬼看到贓物已經被繳獲,尤其你之前肯定信誓旦旦的保證過,贓物藏在明月沱的河底絕對安全,他還能不能繼續堅守你們的約定?別忘了,先招供的,可以免死……”
雖然知道司法參軍還是在挑撥,但鄧狗眼眸深處,還是浮上了一絲狐疑,沒了剛才的堅定。
人心,難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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