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表彰大會過后，陳建國便過來找張團長，“我要出去采風。”
張團長面無表情，“還是兩個人？”
陳建國驚訝地看著他，“你是怎么猜到的？”
張團長瞟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自己一個人出去‘采風’，什么時候跟我打過招呼？！”
陳建國臉色略顯尷尬，“有的，有時候也是有的。”
張團長輕哼一聲，“給你提個醒，去哪里都好，就是別往西南跑。”
陳建國瘋狂眨眼，“什么意思？”
眾所周知，西南戰事是在1979年2月份打響，距離現在還有2年半的時間。
但是早在1975年南北越統一之后，越方就在蘇聯的驅使下，像條瘋狗一樣狂咬。
到戰事爆發前，越方已經侵占了南沙群島百分之98的島嶼。在陸地邊境線上很多地方挑起武裝沖突，派遣武裝人員越界進行侵擾，打傷邊民，推倒界碑，蠶食邊境，制造了浦念嶺、庭毫山等事件。并在他們國內瘋狂排華，驅趕大量越南華僑返回中國。
從75年到79年，這段時間的人員財產損失不計其數。
而之所以忍受這么久，當然不是因為一個小越，重點還是在北極熊身上。
為了發動反擊戰，我方需要調集百萬大軍，陳兵蘇、蒙邊境以防萬一。然后在西南取得既定戰果之后，迅速撤離戰爭泥潭，將戰事控制在小區域沖突范圍之內，以防蘇聯介入、借機反撲。并利用這個機會輪番練兵。
這些布局無不彰顯了當時領導人的戰略智慧。
但是戰略歸戰略，戰術方面也不能忽視。
十年時間，各方面都很松弛，部隊也缺少訓練，甚至有些部隊的指戰員連常規戰術動作都不懂，動則就是發起沖鋒，……。
陳建國就想過兩個月趁氣溫降低，到西南邊境去看看情況，為以后做打算。
這時候卻被張團長警告不要去西南，啥意思？
張團長看到他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愣，“你知道了？”
陳建國繼續眨眼，“知道什么？”
張團長也開始眨眼，“四川地震啊。”
頓了一下，又說道，“8月16日、22日、23日，四川松潘縣、平武縣相繼發生了7.2級、6.7級、7.2級大地震。”
說著又長嘆一口氣，“剛剛發生了唐山大地震，整個城市都被夷為平地，雖說人員損失不大，卻也多少造成一些恐慌，現在四川那邊學校停課、商店停業、廠礦停產，謠言滿天飛，社會上也不太穩定，所以我才讓你不要去西南。”
陳建國不禁睜大眼睛，“又地震了。”
5月份云南地震，7月份唐山，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四川又震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張團長苦笑了一下，“所幸震中是在人煙稀少的山區，而且那里的房子絕大多數是質量比較好的穿斗木架結構房屋，抗震性能良好，所以破壞程度比較輕，加上震前地震局也做了預報，很多人受唐山地震的影響，這段時間都沒在家里住，人員損失也就不是很高，估計最多就是幾百人的傷亡。”
陳建國嘆了口氣，“幾百人也不少了。”
“可不是嗎，”
張團長嘆道，“那里本來是山區，農田和生活區就不多，加上震后的暴雨、崩塌、磙石、泥石流等災害嚴重，使得交通阻塞、河流壅塞、房屋被砸壞或沖垮，大量農田被毀壞。損失慘重啊！”
兩人面對面坐著，相對無言。
陳建國只記得重大事件，這種人員傷亡不大的“小地震”，他聽都沒聽過，更別說了解，也就只能事后哀嘆了。
過了一會兒，張團長才看著他問道，“你去西南干嘛？”
陳建國抬起頭，“沒有啊，我回家。”
張團長嘴角微撇，“最好是回家。”
頓了一下，又輕聲說道，“現在這里也不太平，就前天的表彰會，還是葉帥據理力爭，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你看唐山損失這么嚴重，又有幾十萬人急需安置，全國各地對其支援，不是理所應當嗎？偏偏那些人口口聲聲說什么‘不靠天不靠地不靠人，一切靠自己’，還說救援工作是阻礙‘革命’，耽誤‘批評’。哼，他們就是看現在李先生生病了，沒工夫管他們，才死勁地蹦跶。”
說著一個勁地搖頭嘆氣，然后擺了擺手，“風口浪尖，你又剛立了大功，出去躲一躲也好。”
陳建國，“……”
雖然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怎么說得跟我跑路似的？
要跑路當然不是一個人跑，拖家帶口跑才是真的跑。
現在城里的氣氛越來越嚴肅，甚至還有不少人三天兩頭去找陳建國，要求他出面表態，必須表示支持啥啥啥。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出面，每次有人來就讓母親先見，他自己則在屋頂上躲著。
這不，實在沒辦法，也就只能跑路了。
不過完春節不回來！
從文工團回來，小梅見他臉色不太好，趕緊上前問道，“怎么啦？”
總不會是張團長沒批吧？
陳建國嘆了口氣，搖著頭說道，“前幾天四川又震了，只不過是在山區，損失不大，也就沒人提。但是初步估計傷亡也有幾百人，而且很多農田都被毀。”
小梅一聽這話，臉色也變得沉重起來，不知道什么好。
陳建國兩手叉腰，轉頭看了看，“媽和小華呢？”
小梅指了指正房，“在屋里呢。”
陳建國點點頭，隨后說道，“我去借輛板車，把羊拉到門頭溝去。”
小梅眨了眨眼，“啊？”
以前回老家，三條狗便住在對面的羊圈里，然后托鄰居一起投喂，這次怎么還要轉移？
陳建國哈出一口長氣，“現在風雨欲來，不知道會出現什么情況，還是穩妥點的好，羊就寄養到鄉下，狗跟著我們走，等明年局勢穩定了再說。”
現在情況特殊，就算他是抗震英雄，也難保不會有人趁亂抓了去打火鍋，還是送走更保險。
這不是兩只羊的事，好歹給兒子喂了幾年奶，總不能看著它們橫死吧。
小梅想到最近不斷有人找陳建國，請他出面表態，帶頭搞批評大會，便果斷地點點頭，“那我先去收拾行李，等你回來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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