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津城內掀起了一場大風暴,所有城門關閉,所有港口碼頭戒嚴。
那些本來在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甚至都不敢靠近的豪宅,被傳說中的錦衣衛踹開大門沖了進去,然后哭喊聲求饒聲慘叫聲遠遠傳出,接著就見一個個原本在城中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被狼狽地押出,不知帶去了哪里。
最讓百姓不敢置信的,是連天津府尹和漕運司總兵都被抓了。
街頭巷尾到處是竊竊私語的吃瓜群眾,紛紛感慨著,變天了。
車駕回到京城之時已經臨近傍晚,卞文繡做主將阿寧全家安排到了公主府,反正府內空房多,隨便挑了個院子給她們住下,又叫來太醫給那漢子治傷。
林止陌則回到了宮中,今天的天津之行讓他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憋悶和煩躁,卻又找不到地方發泄。
只是因為一枚金幣,隨便去了個小漁村,就在那里發現了走私的蹤跡,結果挖出了一個深藏著的走私團伙。
勛貴與職司部門勾結,再暗中培養一個民間勢力,從上到下盤根錯節,根本清除不盡。
那可僅僅是天津一地,就已經猖獗至此,大武疆域遼闊,沿海城市那么多,也不知道總共潛藏著多少這樣的走私團體,更不知道每年有多少財產流失到個人的口袋中。
乾清宮中,夏鳳卿端來了一盞清茶,輕輕放在他手邊,問道:“遇著什么煩心事了?”
林止陌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將今天遇到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然后感慨道:“一個個的都是貪心不足,難道真要我放開手腳殺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才能罷休么?”
夏鳳卿道:“在那般暴利面前,哪怕殺得再多也有人會鋌而走險的。”
林止陌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那你打算怎么辦?”夏鳳卿笑瞇瞇地看著他,眼神清澈明亮,“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的,對不對?”
林止陌愣了一下,苦笑道:“法子是有,但是手段有點不好看,我們的孩子就快要出世了,怎么都要給孩子積點陰德才是。”
夏鳳卿搖搖頭,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長此以往,大武國勢必定持續衰弱,苦的可不止是皇家,更是千千萬萬無辜的百姓,我覺得你如今是走入了死胡同,只想著我們的孩子,可是那么多百姓家的生計呢?他們的性命和存活呢?你是皇帝,自然要先為他們想。”
林止陌愕然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稀罕而精致的藝術品,片刻后一拍大腿,大聲道:“有道理!”
夏鳳卿白了他一眼:“你拍自己的腿就是了,拍我的做什么?”
林止陌急忙給她揉著腿,笑道:“你說得是,我確實想岔了,這時候我面前就兩條路,要么任他們肆意斂財貪得無厭,要么痛下殺手,走私一事,誰沾誰死!”
其實他早就有過這個想法,但他畢竟是個來自新時代的好青年,前些日子因為蔡佑案宋王案等等已經殺了太多人了,那日蔡佑行刑,他也悄悄去菜市口看過,那成堆的人頭給了他無比巨大的震撼。
那都是一條條人命啊!
他不是真正的姬景文,不是個真正的帝王,他做不到殺了那么多人而仍然淡定無比。
可是現在,他被夏鳳卿點醒了。
他不再是那個九九六打工的苦逼策劃狗,而是掌控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生死的大武帝王。
從古到今,哪有不冷血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