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星際大佬她不講武德 > 第212章 背后議人
  之前許澄寧已經把鋪面看得差不多,這次只用一天時間便敲定下來,第二天便跑前跑后地去簽契書和過戶。

  近幾日天氣好,太陽大,許澄寧忙活出了一身汗,看見有棚子在賣冰碗,便買了四碗帶走。

  此時,陶文清與郭匡懷正在銅馬街一家小店里吃面,兩人都穿布衫常服,身無長物,除了斯文一些,看起來與尋常老百姓沒什么兩樣。

  “上次讓你帶帶那個許澄寧,你覺得如何?”

  郭匡懷一臉苦大仇深:“學生覺得他年少輕狂,機智有余,而擔當不足。”

  “怎么說?”

  “學生讓他翻閱卷宗,意在讓他學習筆錄措辭,了解天下善惡、民間疾苦,而他卻草草敷衍,從頭至尾一句疑問也不曾提出,可見悟性不高。

  “學生帶他出去,意在讓他體察民情,親眼看看身為御史的職責,為官之道又該懷有怎樣一顆仁心,但此人心性跳脫,不曾領會我之本心,反向學生指指點點。

  “學生以為,許澄寧人不壞,但說憂國憂民、匡扶大義,卻擔當不起。”

  陶文清很詫異:“竟是如此么?”

  “恩師,”郭匡懷道,“他是燕竹生的學生,心性理念也與燕竹生一脈相承,燕竹生能窮讀萬卷圣賢書,身懷經國治世之才,卻不出仕不收徒,消極避世,他的學生又怎會不是自私自利之人?”

  提到燕竹生,陶問清就來氣。

  堂堂世家之后,學富五車,不思為國分憂,反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要他說,無論是窮是達,都該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杜子美茅屋貧困,想的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境界比之不知高了幾何!

  陶問清不止一次抨擊過燕竹生,漆室女尚且憂魯君老、太子幼,燕竹生卻對天下事漠不關心,簡直連女流之輩都不如!

  “狀元娘子,給來二十塊糕餅!”

  有人高聲喊了這么一句。

  陶問清和郭匡懷循聲望去,只見那人對話的是他們旁邊的一個小攤子,攤主是三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俱瘦瘦小小,天熱,三人臉上都曬得紅彤彤的。

  其中一個模樣看起來最小最矮的女孩子臉上綻出笑容,聲音清亮。

  “好嘞,這就來!”

  然后十分嫻熟地打包、收錢、找錢,全程面帶微笑。

  郭匡懷氣得胸口起伏。

  “您瞧,堂堂進士之身,竟要靠妻子賺錢養活自己!為女子,當安坐家中,侍候高堂,相夫教子,許澄寧竟讓其妻有違女德,拋頭露面,迎來送往笑臉示人,這、這……成何體統!”

  “這娘子年紀這么小就嫁他作婦,莫不是被他騙了,特娶來養家糊口的?簡直……不要臉!”

  正說著,許澄寧來了。

  她腿傷不能跑,又怕冰化了,所以走得有些快,分給李茹她們一人一個冰碗,嘴里道:“先吃,解解熱,鋪面已經買下了,離這兒不遠,過幾天收拾好了就搬過去。”

  李茹和秀秀妙妙喜笑顏開,七嘴八舌地說起鋪子要怎么布置來。

  過路的人看了,驚嘆道:“哎呀,你莫不就是那位狀元郎,長得可真俊啊!”

  圍觀的人多起來,贊嘆連連,連李茹都不好意思起來。

  許澄寧含笑道謝:“過獎過獎,謝謝各位照顧我娘子生意。”

  郭匡懷簡直不可思議:“他竟然不以為恥!”

  陶問清也氣得夠嗆,對許澄寧的印象大打折扣。

  圍了一陣,人才漸漸散去。

  許澄寧有些著急,打開食盒一看果真冰碗已經化了一半,趁這會兒攤上沒什么人,她趕緊找個位子坐下,埋頭吃起來。

  謝允伯悄悄回頭,看女兒正好坐在與他身后的位子上,心說果然父女連心,她隨便一坐都能跟自己背對背。

  不枉他翹衙蹲了這么多天,總算給蹲到了。

  她吃東西的時候,倉鼠似的臉蛋圓圓地鼓起來,從后面看,跟她小時候一模一樣。

  想捏。

  許澄寧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抬頭就看見自己身邊站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

  “小乞兒?”

  小女孩正是她見過兩回、設法弄進餛飩鋪做工的小乞兒,現在她頭發梳得齊齊整整,衣衫不新但十分整潔,再沒像以前臟兮兮的樣子了。

  但干凈是干凈了,小乞兒一邊的小臉蛋高高腫了起來,烏青了泛紫,手上也有好多道傷痕,細看還能發現她的衣褲被劃破了幾道口子,然后又歪歪扭扭地縫補上了。

  小乞兒縮著脖子,大眼睛淚汪汪地看著許澄寧。

  “這是怎么啦?”許澄寧把她拉到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輕聲細語,“誰打你了?”

  小乞兒頭微微向許澄寧靠近,小手抹了抹淚,小聲道:“爺爺打的。”

  她說話還帶著怯懦委屈的哭腔,許澄寧摸摸她的頭,繼續輕聲問:“他為什么打你啊?”

  她抽抽搭搭:“爺爺買肉,只給弟弟吃……我餓,偷吃了一塊,他就打我……”

  原來,自上回以后,小乞兒就一直在餛飩鋪幫忙。開鋪的蘇娘子是個大大的好人,不僅同意了小乞兒留下,看她老實勤快,還主動提了工錢,一天二十文。

  小乞兒把賺到的錢都給了爺爺,她爺爺卻一心只想著弟弟,拿她賺到的錢去買吃的穿的,只買給自己和孫子,小乞兒只能吃他們剩下的一點飯渣子。

  所幸蘇娘子心善,用家里剩下的碎布給她置了身衣服,每晚打烊要是餛飩有剩,還肯把最后一碗免費給她吃。

  可她爺爺還是對她不好,動不動打罵,這次她只是吃了一口肉,被他打得走路都不利索,還不肯讓她歇息,到點就趕她去掙錢。

  許澄寧給她擦了擦淚,溫聲問:“你來找哥哥,是想怎么樣呀?”

  小乞兒眼淚流個不停,胡亂搖頭:“爺爺打我,不給我飯,不給我錢,我不知道……怎么辦……”

  “想讓你爺爺不打你啊……”

  “這樣,”許澄寧攬住她小小的肩,“你今晚回去,就告訴你爺爺,蘇姐姐說你身上有傷,影響她做生意,客人都不想來了,所以扣了你工錢,現在你每天只能賺十文了。”

  “你十文給你爺爺,剩下十文,就請蘇姐姐幫你收著,你自己算清楚賬目。你會算數嗎?”

  小乞兒搖搖頭。

  許澄寧抓起她一只小手,自己也舉了一只,五指攤開,一步步教給她一只手就能算數的算術方法。

  這是前人記在書中的“袖里吞金”法,她自己改良了一下,簡單易學,且很準確,對于做小本生意已經很夠用了。

  小乞兒沒讀過書,前面懵懵懂懂,算錯了幾次,在許澄寧耐心的教學,一點一點講解糾正下,她終于算對了。

  她抬頭,眼睛晶亮,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這是許澄寧認識她以來見過的第一個笑。

  許澄寧摸摸她的頭,夸了兩句,然后道:“私攢下來的錢,都是你自己的。你知道用這些錢,要做什么嗎?”

  小乞兒搖搖頭。

  “當然是用這些錢,賺更多的錢。你每天攢十文,四個月就能攢夠一貫錢。有了一貫錢,你就可以在蘇姐姐的鋪面前支個桌,賣點針線,賣點點心,除去成本算賺十文,那么一天就能賺二十文。錢攢得越多,生意就能做得越大,賺越多的錢。”

  小乞兒似乎被人重新擺弄了一下腦子,從前渾渾噩噩的事一下子變得明朗通透了一些。

  許澄寧又問:“你看,蘇姐姐能開鋪子,自己做生意,厲不厲害?”

  小乞兒連連點頭。

  “等到你攢夠了錢,就能像蘇姐姐那樣厲害,做更大的生意。除了錢,你知道,開鋪子還要得有什么東西嗎?”

  小乞兒想了半天,搖搖頭。

  “是本事。”許澄寧道,“你得有會做針線的本事,才能賣針線,得有會做餛飩的本事,才能賣餛飩。平常,蘇姐姐熬湯、調餡、包餛飩、招呼客人,這里頭都是學問。你勤快些,多幫幫她忙,也多跟她學學怎么做生意,既回報她的好心,也能學會蘇姐姐的本事。有了錢,有了本事,你就不怕養不活自己。現在,懂了嗎?”

  小乞兒點頭,細聲細氣:“我、我懂了。”

  她已經不哭了,眼淚擦得干干凈凈,只是眼睛還有點紅腫。

  許澄寧輕輕扯正她的衣領,道:“有長進了,以后每天都要把自己拾掇好,知道嗎?”

  小乞兒摸了摸自己梳得整齊的發辮:“都有的。”

  “去吧,蘇姐姐來生意了。”

  小乞兒抱住許澄寧的胳膊,輕輕貼了一下,小聲道:“謝謝哥哥。”

  然后小步跑回了餛飩鋪。

  “姐姐,我來燒火。”

  店里正有客人,聞言看了眼蘇娘子。

  蘇娘子捂著嘴咯咯笑得眼睛都沒了:“哎呀,都說了,我這個歲數了就別叫姐姐了!”

  小乞兒還是固執地叫姐姐,乖乖地蹲下燒火了。

  許澄寧轉過頭,這下冰碗已經全化了。

  她嘆氣,把浮在冰水里的紅豆和碎果舀出來吃掉。

  謝允伯聽完了一切,心里酸脹。

  許澄寧與許秀春是同一片屋檐下長大的,原來他還想過,無論女兒有多混賬,他都要好好待她,把她往好了教。

  這一切都是杞人憂天,她吃過苦受過痛,可就是這么端端正正長大了。

  她會吟詩作畫寫文章,能在科舉場蟾宮折桂;彩云間眾人皆驚,獨她能挺身而出一鳴驚人;而現在,她又能三言兩語地,為一個未來渺茫的陌生孩子撥云見月。

  聰慧,勇敢,又良善。

  他的寧兒,怎么會這么好啊。

  果然是他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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