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裴依依也想拿證據說話,但是在這里階級森嚴,如果沒有皇家介入,她根本無法展開調查。
太子身份特殊,以前的太醫已經作古,只剩下脈案,若在不找點可疑之處,只怕又不了了之。
“裴家四郎是刑部侍郎,你當知,天子面前,不得隨意攀污大臣,尤其不能妄議皇家之事。”
裴依依正在這拐彎抹角,沒想到被皇帝直接截胡,連含沙射影都不讓。
行皇后能遷怒于人,不行我們做臣子的分辨唄?
對于皇帝的威壓,裴依依下口一點也沒帶客氣。
“古有扁鵲專治疑難雜癥,但他說其他兩位師兄才是有真本事的,因為他們可以防微知著,在疾病形成之前,便防患于未然。”
屋內眾人,本以為她會向皇帝告饒恕罪,沒有想到她竟在這講起了小故事。
“元嘉一年,皇長子身體很好,脈案都沒有幾頁,可見并未有幼疾在身,可是在衛太醫手里,這脈案長達三年,而且用藥越來越重。”
看著不顧天子臉色,振振有詞地裴依依,所有人臉色都有些變了。
一時很難將眼前這個,能言善辯的女子,與先前被逼的撞柱子,只能哭泣的女子聯系上。
“皇長子身患之疾,莫說是民間,便是皇家幾代內,都沒有出現過,可見非是遺傳,也非是常見。
如此奇癥,卻偏偏僅發生在皇長子一人身上,這本身就很奇怪。
侍奉這么久的太醫,不但沒查出病因,反而在太子病重之時,換別家太醫侍奉,實難不讓人起疑。”
裴依依非但不請罪,還直接把事情攤開,把所有人都驚嚇到。
這是膽肥,還是無知?
“哦?依你所言,是皇后錯了,蘇太醫應該無罪,而應治衛太醫失察之過了?”皇帝冷道。
這問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怎么回答,都是個錯啊!
“臣婦有記憶時,祖父已經去世,不過祖父曾留下多部記錄,皆是皇長子的飲食起居,從批注上,能看出祖父一直在尋找皇長子生病主因。”
裴依依不卑不亢,“醫家有云,人吃五谷雜糧,病從口入,祖父一飲一食,都對皇長子格外上心。
臣婦不敢說皇后罰錯了人,只想說罪不及一人,皇長子病重,應該找個讓皇后放心,并且能勝任這份工作的人,可卻把祖父提上去,卻又不信他。
臣婦也不知,這是什么情況。”
喝……
真是膽子肥了!!
句句不說皇后錯,卻句句不離有人更該受處罰。
皇上說她沒證據是攀污,她就說,把她祖父提上去的人居心叵則!
原來胡攪蠻纏,就是她這樣子啊!
連鳳陽公主,都停止了囂張,看著這個敢在她父皇面前,還猖狂無比的人。
皇上濃眉緊鎖,顯然沒料到,剛才還哭唧唧的人,轉眼就成了人精。
“這宮中太醫何其多,難不成,你以為自己比所有太醫,都醫術高明?”
從情理上講不通,就從法理上講了?
裴依依面不改色,“燈下黑也是正常。”
喝喝喝……
一眾三連嘆,為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三呼著。
合著,是狂妄?
沒說自己醫術精湛,而是說太醫也是人,也有疏漏的地方。
真的,要不是看皇帝臉色難堪,一眾都想抬頭仔細瞧瞧,眼前這個不怕死的小女子,是不是長了兩張嘴。
皇帝臉色都變了。
雙手一背,“如此說來,把你祖父提上去的人有錯,沒有避免皇長子生病的衛太醫有錯,一宮太醫沒發現異常都有錯,你在這喊冤,你祖父是替別人背鍋了?”
正是!
裴依依心里應著,嘴上可密不透風,這回一個字都沒回。
但是,不說話,反而是回答了皇上的疑問。
合著,皇帝都成了她的嘴替唄?
這回,鳳陽公主終于明白過來了,為什么這三人,竄登她來找父皇告狀。
是想借她手敲邊鼓,翻案啊!
她腦子是轉過來了,嘴可沒轉過來,“你竟然為了給你祖父翻案,說所有人都該治罪,真是豈有此理。”
大小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翻皇后的案,還牽連先太子,那是好碰的么?
人家也只敢心里明白,你倒好,嫌刀不長,還幫著遞家伙,這是嫌事不夠大啊!
裴依依連翻眼皮都懶得翻了,“公主所言差異,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太醫食君俸祿,沒救治好,就該罰。”
呀呀呀!
這怎么又改口了?
“我祖父雖被皇后處罰,一族被流放,但從無怨言,因為這是他應該受的。”
不等她說完,公主直接打斷,“你不是說打你有記憶起,你祖父就去世了么,你這是又怎么知道的?”
“祖父雖然受到該有的懲罰,但還是一直愧疚于心,因為沒能救治皇長子。
他留下的遺書里,也多次痛悔,告誡后人,一定不要自不量力,若有醫治不了的病人,一定不要救治,說不定,反而給了能救之人機會。”
不好意思,其實是心灰意冷,不甘之言。
畢竟蘇老爺子,也是心氣高的人,被這么流放,相當于否定了他所有努力,哪里還會為皇家的冷漠懊悔。
蘇守安是知道的,所以忍不住抬眼看,胡編亂造的五妹。
這可是天子面前,就不知有欺君之罪的么?
皇上悟了,他真是小看了這女子,踩在整個太醫院頭上,還能說的這么大義凌然,真是夠臉皮厚。
“祖父至死牽掛的是,不要讓此類病癥,無藥可醫,他雖身在邊關,卻一直記掛,皇長子為何生了這怪病?”
終于繞回正題,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向跪著的女子。
“所以,不知衛老太醫的后人,如今可還記掛此事,找出對癥之藥?”
本以為她會裝嬌弱扮可憐,沒想到,下一秒,就好不含糊的甩鍋給別的太醫。
真是應了那句話,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別說公主傻眼了,皇帝都不知道還能定她什么罪了。
句句不喊冤,句句卻往別人身上潑臟水,還潑的一臉無辜,是個人能做的么?
這衛太醫根本不在此,誰能回答她,不就是想焦點轉移,多拉幾個墊背么?
行,說她祖父醫術不精,那過去這么多年,這么多太醫,總該想出名堂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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