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到陳中元手中,讓他有些意外。

  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多月,對自己順手幫助小孩子的事,陳中元還記憶猶新。

  他記得,那小孩子不僅被唐玉書認成乞兒,還當眾說是偷盜金簪。

  這事雖然當時無人再過追究,可每個人心里自有計較。

  后來唐玉書再回國子監,憑借一手好文章,還有能言善辯又出手大方,還是有不少人跟他走動。

  但跟陳中元等人已經勢同水火,不再交往。

  陳中元跟唐玉書絕交,只掛心那個小孩子一走沒有消息。

  小小人兒被生父當眾攆走,也不知道生活怎樣,沒想到現在會找上門來。

  當雜役送來拜帖,還說其他幾位學子也一并相請時,陳中元立即邀上當天參加過婚禮的幾個同窗,去國子監大門外見上一見,也好緩解一下臨考前的緊張心情。

  在不遠的街道處,停著一輛京城最普通的寬棚馬車,車簾低垂,車外一個穿靛青束腰長袍的小童正踮腳張望,旁邊是一高一矮兩小廝。

  陳中元一走出國子監大門,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不由微微一笑,對身邊的同窗道:“那孩子穿的是童子服,看樣子是進書院了!”

  其余人也紛紛點頭,一人笑著道:“能穿那身衣服的也非富即貴,看來陳兄那晚送的一兩銀子是白費了,還害得自己吃了幾天干餅。”

  唐玉書婚禮那天,秦牧離開時,陳中元除了說些鼓勵的話,擔心他孤苦無依,就將自己身上的錢袋也送人。

  里面雖然只有一兩銀子和十幾個銅錢,也是他辛苦半月替人譯書注解的收入。

  陳中元正色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若是不送他,我也難安心。”

  在場人都知道陳槐秉性剛直清高,最是見不到唐玉書那種趨炎附勢之人,就連自己的字都取成無懼鬼神的“中元”,這時聽他說無愧于心,也覺得正常。

  幾人說話間走向馬車,秦牧也很快發現這群人,尤其是走在最前面高瘦的陳中元,青衣青帽,看起來比那天晚上所見還要消瘦。

  他一撩衣擺就飛奔過來……

  車廂里,安春風聽到秦牧跑過去迎人,這才撩開車簾從里面出來。

  陳中元幾人先是笑嘻嘻,七嘴八舌跟秦牧寒暄著,問他現在過得怎樣,是否跟家人團聚,在哪個書院上學,念的是什么書,又才問怎么想到現在來找自己。

  秦牧恭敬答道:“現在正是幾位先生應考時,家中母親感謝那日各位幫助,特意送些禮物給先生們使用。”

  “啊!還有東西相送?”

  幾人說話著往馬車這邊走,就看見一個婦人從車里出來。

  今天安春風沒有再做張揚裝扮,素衣白裙,頭上簡單的銀簪,就連所戴面巾也是素白。

  雙方作了介紹,安春風對陳中元行了一禮道:“幼子無能,幸好有各位郎君施救才得以脫身,小婦人特意備下一些薄禮以表謝意。”

  說著,就讓黑豆從車廂里取出一大捆衣物。

  給陳中元等人送謝禮,安春風是跟玉嬤嬤仔細商量過。

  第一不能送吃食。

  玉嬤嬤家里以前自然經常有考生的,她說,考生在臨考前吃食非常謹慎小心。

  要吃也只在熟悉的地方或者家人備用的才能入口,因為防人之心不可無。

  上了考場最熟悉自己的競爭對手,反而是昔日同窗,難免有人會下一些黑手。

  而且貢院也對吃食查得極嚴,為了不出岔子,安春風想送些糕點的想法被打消。

  第二不能送華而不實的裝飾品,因為對住在客棧和宿舍的學子來說,沒用。

  最后還是玉嬤嬤給的方法,用最輕薄的絲棉做成貼身小襖和護膝。

  現在二月里,白天雖然已經不再有寒風刺骨,但晚上還是很冷。

  考生要靠一床被子在三尺考間里熬過三天,保溫很重要。

  見人送禮,陳中元等人本來還想推拒,可當看見是做工精細輕薄柔軟又暖和的小襖,護膝,還有既能當枕頭又可以墊屁股的軟枕難免心動。

  別人誠心誠意相送,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貴重物品,而且貼心又實用,幾人客氣一番就欣然接受。

  安春風又取出一個錢袋送給陳中元,感謝那晚他對秦牧的解囊相授。

  陳中元收下小襖護膝,不再接錢袋,秦牧急道:“那晚先生對學生說過的話,學生永記在心。

  古有一字之師,現有先生啟智,區區薄金,先生一定要收下。”

  他在書院里也學了一段時間,這咬文嚼字的功夫見漲。

  其他幾個同窗紛紛相勸:“中元兄以前也說過,一心善念起,萬千福報來!這不就是應證!”

  “是啊!稚童純良,知恩圖報,你可不能讓他心傷,滅了他的良知。”

  其實大家都知道,陳中元臨考這一月沒有再接注釋經譯,囊中羞澀,交完考試所需報名費五兩銀子,就連再準備其他物品的錢都捉襟見肘。

  本來大家還想著幫襯一下,現在有人送來錢袋,哪怕是一兩銀子,也比分文不取好。

  安春風沒有出言相勸,她覺得這些讀書人不見得喜歡看到婦人指手劃腳、喋喋不休。

  尤其是在收錢這種事上,他們更是慎之又慎,生怕毀了自己清譽。

  畢竟不是人人皆玉書,對錢財來者不拒。

  于是她退到一邊,閉嘴不言,只是把自己的姿態擺得更加誠懇一些。

  果然,在眾人勸說下,陳中元勉強接下錢袋,但對安春風拱手一禮:“今日得大娘子贈銀,他日定當回報!”

  他十分誠摯的道謝,一雙眼睛端端正正的看著安春風。

  見他肯收錢袋,安春風心中大定:“陳學子不用客氣,這是你應得的回贈!”

  本來玉嬤嬤說只送衣物,不送銀錢。

  說這些清高的讀書人視錢財如糞土,給錢會惹來不喜。

  可安春風沒有跟玉嬤嬤多解釋,自備下幾張金箔和一串銅錢,共價值十兩銀子的錢袋,足夠用到放榜。

  她知道陳中元這個節骨眼上肯定會缺錢。

  因為牧哥兒拿回來的錢袋很是陳舊,邊緣已經起了毛邊,里面也是比綠豆子大不了多少的碎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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