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這個谷主不一般 > 六百六十三章 岳父侄兒
  汴京皇宮的城頭,為一片五彩十色的煙火所照亮。

  這一明一暗之間,將無數人的表情凝固在此刻。

  官家方才他還是一番喘不過氣來的表情,但如今已是目中有神。

  至于文彥博則是智珠在握,這一句小兒輩破敵了,十足十地學起了謝安當初的風范。

  吳充不動聲色站在文彥博身后,章越是他的女婿,他當然是與有榮焉。

  至于城樓左右不少人看向了這里。

  官家神色淵肅,以澹澹地口吻問道:“若是軍報屬實,朕自登基以來還未有如此大勝吧。”

  文彥博道:“這都是托陛下鴻福,故而將士們用命!”

  官家問道:“軍報確實嗎?”

  文彥博道:“樞院勘核過了,這一封是秦州通判章越的奏疏,這一封則是秦州知州,秦鳳路經略安撫使韓縝的奏疏,而這一封則是陜西,河東宣撫使韓絳的奏疏。”

  “相證無誤。”

  “十二月十三日,我軍翻越馬銜山后,攻取西夏邊鎮瓦當會,俘十七人,斬首百余,俘部眾六千余口,得牛羊數萬。”

  “十二月十七日,我軍入汝遮谷,擒敵酋一人,殺七人,斬士卒首級五百余,降部眾兩萬五千余口,得牛羊十萬余,戰馬萬匹。”

  “十二月十九日,我軍龕谷擊破西夏統軍禹臧花麻來援的三萬騎兵,斬得首級千余,俘兩千五千人,得馬千余匹。”

  吳充不失時機地進言道:“啟稟陛下,章越,王韶率軍深入千里,三戰三捷,確實是大勝啊!”

  官家暗自高興,他知道切不可因一場大勝而情緒波動,讓臣下們看輕了。

  “王卿,你怎么看?”

  王安石拿起軍報看了一遍,然后道:“甚好。”

  吳充捧著奏疏奏道:“章越上表請求封俞龍珂,為西頭供奉官,并準許他進京面圣受賞。”

  “準奏!”

  吳充又道:“章越上表請新附龕波,給家二十二族羌酋軍主,軍副之職,每月第支料錢。”

  “準奏!”

  吳充又道:“章越又上表請封歷京城羌酋喬宗,此人勸降有功,又兼是董氈之舅,請授右殿班直!”

  官家樂了道:“朕都準了!還有什么人要封賞,朕一并都準了。”

  文彥博道:“陛下,章越,王韶孤師深入,打得西夏人措手不及,降伏蕃部數萬,牛羊馬匹無數,可謂奇功啊!”

  官家正要言語。

  一旁王安石道:“新附蕃部封賞可以定人心,但臣以為如今還不是封官許愿之時,此戰雖勝,但不過只是牽制了卓啰和南,西壽保泰監司,沒有調動橫山正面的軍司,甚至興靈兩州的軍司。”

  “韓絳言王韶,章越不可貪一時之勝而半途而廢,必須立即率大軍渡過黃河,直搗靈州。臣與韓絳之見相同,如今議封賞太早了。”

  吳充聽王安石之言,與馮京幾乎如出一轍:“陛下,章越,王韶雖勝,但勝得都是蘭州會州的蕃部,西蕃素來脆弱,遠不如黨項人善戰。”

  “若王韶,章越一路孤軍直渡黃河太過兇險。何況禹臧花麻雖是受挫,但退守安西城,隨時可以卷土重來,反而切斷退路,到時則有全軍覆沒之危!”

  河湟蕃部近年來對上宋軍還是西夏,那都是少有勝績。

  別說現在是一盤散沙,四分五裂,就算當年最盛的時候,被名將曹韋在三都谷之戰中一頓收拾后,整整老實了三十年。

  文彥博屢次反對開邊河湟的戰略,舉出的原因就是河湟蕃部都是渣渣,指望聯合他們去打黨項人,倒不如自己多練幾個兵。

  所以他一直認為王安石,韓絳建議開邊河湟利用了官家喜歡開邊,好大喜功的心思。

  不過文彥博對章越還是很‘器重’的,他每年從章越的交引所中獲利不少,兩邊還是姻親呢。

  他覺得章越攻取蘭州大部,會州一部,憑此升官受賞就好了,至于當初打算渡過黃河吸引西夏人主力決戰的計劃,誰當真了,誰就是傻子。

  文彥博與吳充一個心思就是保下章越:“臣以為蘭州新定,當安撫蕃部,收納人心,而不該貿然犯險。一旦失利,不僅新附之眾散去,亦要喪師敗軍。”

  王安石道:“金城尚在夏國手中,尚且不可言蘭州全境已定。”

  “再說擅用兵者,不爭一城一地的得失,章越,王韶出兵古渭是為了配合奪取啰兀城,若是畏難不進,如同全功盡棄。”

  官家知道吳充是章越的岳父,文彥博,王安石都與章越有姻親,但真正從勝局考量的只有王安石。

  王安石又道:“如今經略夏國,其主秉常正是幼稚之事,正宜汲汲而取,此乃大有為之事,不可失也!”

  官家沉吟一番道:“王卿所言在理。”

  文彥博知道說不過王安石道:“那臣這就回樞密院下札子速催章越,王韶渡過黃河!”

  吳充道:“既是一定要北渡黃河,臣請下詔秦鳳路從甘谷城出兵會州策應!”

  官家道:“準奏!”

  這時候城下藝人撐出兩條‘燈龍’,龍作飛舞之狀,上有燈火萬盞。

  上元燈會此刻也是熱鬧到了極致。

  不過城樓上,卻無人有心看此景色,無數人都望向了黃羅傘蓋之下。

  官家看到兩宮太后那邊已派了侍女來到了臺階下詢問,官家道:“朕向太后,太皇太后稟告此事!讓她們歡喜歡喜。”

  官家想到自己登基之初,便穿著一身鎧甲向兩位太后說要振作武功之事。

  當時兩位太后聽了似覺自己一時興起而已,當初就是你姑且試一試,不成也沒什么的態度。

  但如今官家要告訴兩位太后,朕可不是隨口說說的而已。

  官家仰望夜空,年輕的心蓬勃地跳動,此刻他有些熱血沸騰,我大宋也是可以勝的。

  這建功蘭會,章卿果真沒有讓朕失望。

  除夕正月之初,在慶州境內,一隊滿載軍糧輜重的車隊正在趕路。

  這運送軍資的車隊是從秦鳳路隴州運來的,負責押運的官員是隴州簽判章直。

  章直是熙寧二年年末至隴州任簽判,如今正好歷官一年。

  章直作為一名簽判沒有繁劇的公事,同時他還是呂公著的女婿,章越的侄兒。呂家何等家族,章越又是二十六歲知制誥,日后是要出將入相的。

  故而章直在隴州,甚至秦鳳路的官場上,人人都讓著他三分。

  章直有時候在任上辦什么事,才一開口旁人便答允,還有各種資源的配合和支持。

  故而章直輕而易舉地辦成了幾件事,以后在吏部磨勘時肯定是出色的。

  章直知道是岳父或章越打了招呼之故,不過如此缺點便是實在太順風順水了,章直就覺得有些沒有意思。

  章直在隴州一面結交各路名士,與人出游賞畫,同時走訪民情,探知兵事。整個陜西路,包括秦鳳路都是民生極苦,他心底同情百姓的遭遇,同時對于宋朝屢敗于西夏,是有憤憤不平之感。

  偶爾閑暇時會想念嬌妻及父母。

  三個月前,官家在陜西設宣撫司,令韓絳為宣撫使。

  韓絳至陜西后,便令各州縣百姓制糜餅,雜餅,皺飯,以供調發,同時征發各州義勇自帶一個月口糧赴前線聽用。

  章直知道此事后非常不忍。隴州百姓十分窮困,又剛剛遭過災,別說打戰,就是平日在家都沒有多少糧食可以維持,又如何帶一個月糧食呢?

  章直便一根筋地向知州反應此事。

  知州嘆了口氣對章直言道:“這是宣撫司之令,我都不敢說什么,又何況是你,即便是漕司也不敢違背。”

  章直聽了便道:“那下官便找漕司說話。”

  章直十分愣頭青地寫信給陜西轉運使沉起。

  沉起看了章直的信后有些生氣,下面官員辦事就好了,談什么條件,各個都似你這般轉運司還要不要辦事了。朝廷如今重心在哪里都不知道嗎?為了攻取橫山,就算餓死一些老百姓又算得什么事。畏首畏尾的,事都不要作了。

  本要教訓章直一番,沉起后來知道對方的背景,轉而給章直回了一封信,說是我沒有了解清楚狀況,并將原先隴州的份額減了三分之一。

  此舉令章直一臉懵逼,他上疏之前就作好吃掛落的準備,但為了百姓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隴州的情況反應上去。

  沒料到,自己一點掛落沒吃,轉運使還給他道歉。

  更沒料到的是,章直反而因此名聲大作。

  聞知此事如今被貶至陜西,知永興軍的大老司馬光親自寫信給章直,好生贊許了他一番。

  身為名滿天下的人物,司馬光這一稱贊,頓時將章直名望一下子拔高了。至于章直則苦笑不得,自己心底其實還是支持對橫山用兵的。

  何況宣撫使韓絳是章越仕途上的領路人。

  故而這一次運送軍資至慶州,章直便主動請纓來于韓絳說個清楚,萬一因為自己讓章越與韓絳因此生出隔閡就不妙了。

  章直行了一路也沒什么事,這天便駐在一處軍營之中歇息。

  章直一入內便見軍營中氣氛非常不好,不少軍漢垂頭喪氣,章直派親信去打聽,得知韓絳要殺慶州守將,廣銳都虞侯吳逵,而營內官兵正琢磨著如何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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