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會現場規定車子只能停在外面停車場,當然不排除特殊情況,只要你能量夠大,就是把坦克開進會場也行。

    紅旗車門打開,走出來一位國字臉中年男人,他直接走到了薛老面前道:“爸,車子開來了,東西我幫您拿。”

    薛老搖頭道:“這寶貝我自己拿著舒坦,開門請客人上車。”

    國字臉男人皺了皺眉,他深知老爺子視玉如命的性子,不再去勸,返回幾步側身拉開了車門道:“各位,請上車。”

    一行六人上了車,出了交易會大門孟士誠叫了聲停,他取回自己的車子跟在紅旗車后面,剛才薛老兒子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感覺有點眼熟,努力回憶了一陣才想起對方的身份,心里頓時浮起一絲悔意,暗道:早知道是他,我就不開自己的車了,能讓他當一回司機倍有面子……

    一刻鐘后,車子駛進了一座獨門獨戶的院落,院子格局和京城的四合院極為相似,大庭院中種著不少花草樹木,左側還有一個小涼亭,四周的環境清幽淡雅,絕對是處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走進正廳,一股濃重而古樸的氣息迎面撲來,所有家具陳設材質非木皆石,八仙桌,藤條椅,青石茶幾……除了幾盞吊燈之外,竟再也找不到一件現代家電,就連電燈開關也設置得極為隱蔽,置身其中仿佛時光倒退了百年。

    “別客氣,隨便坐……”薛老隨口說了一聲,又沖他兒子說道:“國強,你陪客人。”說完自顧自抱著黃翡料子輕輕放在了茶幾上,仔細端詳起來,直接忽略了眾人的存在。

    程冬弈等人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好了來蹭飯的,沒想到這老頭就這樣把他們涼在一邊,別說是飯了,連涼白開都沒一口落喉。

    還好他兒子薛國強瞧出了眾人的窘態,相互介紹了一下就熱絡的同眾人攀談起來。

    “家父就是這脾氣,見到極品翡翠就萬事不理了,大家別見怪。”

    孟士誠笑道:“薛先生客氣了,如果放在四百年前,老爺子一定是陸子岡一般的人物。”

    薛國強忽然道:“錯了,就是生在四百年前,家父自問也無法與陸子岡比肩,除非有兩柄昆吾斷玉刀。”

    孟士誠被哽了一下,笑了笑不再言語,在薛國強面前他有種無形的壓力,就好像是上下級之間對話一樣,這或許和對方的身份有關。

    程冬弈聽兩人提到陸子岡,隨手扯出脖子上掛件道:“老孟,送這玩意的人是不是和陸子岡有些關系?”

    孟士誠笑著一點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人一定也姓陸。”

    程冬弈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哦!怪不得,出手三億還送一塊子岡玉做添頭,看來姓陸的很有錢。”

    “三億?還送子岡玉?”薛老也被對話的內容吸引,單手抱著那塊黃翡走了過來,指了指程冬弈胸前的掛件道:“小程,東西取下來給我瞧瞧。”

    程冬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您別忙著看物件,不管飯我叫人把東西全搬走,叫老孟隨便找個人雕去。”

    “你敢!”薛老雙眼一瞪,隨即神色便黯淡了下來,氣鼓鼓的掏出一個呼叫器按了下去。

    少頃,兩位干凈利落的中年婦女快步走進了大廳,薛老吩咐道:“準備一桌飯菜,要豐盛些,對了,順便拿些飲料過來!”

    說完了朝程冬弈一瞪眼道:“你小子就記得管飯的事兒,擺在這的金佛踏云也不懂得欣賞,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程冬弈搖了搖頭道:“再值錢的玉石翡翠在我看來都是大自然的產物,說穿了就是一些漂亮點的礦物,和煤炭沒啥區別,只不過物以稀為貴,追捧的人多也就值錢了。”

    薛國強微笑道:“這話說得好,直指事情本質,就因為這種大自然的產物雕琢的奢侈品,不知道有多少當官的抵不過它們的誘惑,從而迷失了本性,墮落成了人民的罪人!”

    薛老板著臉道:“你小子跟著起什么哄?老子就是靠著雕這些破石頭才養活了你們三兄弟,怎么著,現在想割資本主義尾巴了?”

    薛國強見老爺子拗不過程冬弈把矛頭對準了自己,苦笑道:“我可沒這意思,就事論事罷了!”

    薛老哼了一聲,話鋒一轉道:“你們這些體制里打滾的就練了一張嘴皮子,調令下來了,準備幾時去江城?”

    薛國強輕聲道:“兩天后動身,這兩天就留在家里陪您,到時候安定下來了就接您過去。”

    薛老點點頭,掏出支票本寫了幾筆,放在程冬弈跟前,正色道:“老頭子這些年賺得不多,這塊金佛踏云先給你一億,要是你不愿學琢玉的手藝半個月后老頭子就是砸鍋賣鐵也會再湊這個數給你,如果你愿意學老頭子這門手藝后面的數就只能充當學費了。”

    兩億?薛國強眉頭輕皺,這個數字讓身居高位的他不禁微微動容,老爺子這些年雕琢玉器攢下的家底做兒子的心中自然有數,一個億現金幾乎傾盡了所有存款,當然不包括老爺子工作室中陳列的物件和翡翠料子。

    那些物件每一件都是傾注了薛老無數心血,如果折換成現金至少在兩億以上,也不像他說的要砸鍋賣鐵那么嚴重。

    程冬弈拿起支票直接遞給一旁的孟士誠,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說道:“我還要讀書,學玉雕恐怕沒時間。”

    程冬弈心里已經開始鄙視薛老頭,照他那意思如果答應學習玉雕另外一億大洋就不用提了,一門玉雕手藝學費一億大洋,這也貴得太離譜了點吧?

    不知是程冬弈這樣想,就連唐國斌和孟士誠臉色也變得怪異起來,唯有薛國強微笑不語。

    薛老似乎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不慍不火的說道:“先不要忙著推,老頭子并不是要占你的便宜,若換做別人就是拿出再多錢我也不會教,除非有過人的天賦。”

    程冬弈心念一動道:“什么叫過人的天賦?”

    薛老指了指懷中的黃翡底部道:“很簡單,你瞧瞧這塊料子上有幾片云紋,一刻鐘為限,看準了你就是我薛云紅的關門弟子,按規矩老頭子封刀之作將由你繼承,若是看錯了這拜師的事情就此作罷,只怪你我沒有師徒的緣份。”說完笑著把懷里的黃翡倒轉過來遞到了程冬弈面前。

    這話一出口,程冬弈恍然大悟,原來薛老真不是要占什么便宜,如果自己真做了他徒弟不但得了一個億和玉雕技藝,還能得到這塊黃翡雕琢的成品,算起來是件大賺特賺的美事。

    程冬弈接過黃翡略掃了兩遍,說道:“一共九片云紋,五長四短,還有兩片是重疊的。”

    這塊雞油黃上的云紋還在石頭里他就細細數過了幾遍,現在看幾眼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薛老愣了一愣,驀然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笑著笑著,兩行老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