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渡起得有點晚，樓初弦已經把早飯做好，卻沒見到青年的身影。
往日，沈渡早就下樓和他一起準備著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沈渡的房門。
想讓沈渡多睡會兒，可又怕餓著對他的身體不好。
沈渡確實睡得很沉。
昨晚他夢起了從前，也夢到了現在，卻唯獨夢不到以后。
夢中有現實世界，回憶起了小時候高女士帶著他串門，就是想讓他多和人交流。
因為是混血，小沈渡的長相和別的小孩子有一點不同，他的眼睛的顏色在其他孩子看來當然是怪異的事情，再加上他天生顯得淺金色的頭發，小孩子們看到和自己不一樣的人會下意識不敢靠近。
其實還有驚艷，哪怕是小孩子，都喜歡美麗的事物。
但還是一時不敢靠近。
于是小沈渡以為是自己和人不同，招人討厭，便只自己和自己玩。
他很小就會兩種語言，中文和俄語，他就先用中文和自己說話，然后再用俄語，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這樣就像有朋友了。
高女士熱衷于和周圍的人建交，并非出于特殊的目的，只是單純的熱情。
小沈渡其實繼承了這一點性格，但卻因為之前的遭遇，不太敢和陌生人說話，也總是低著頭，喜歡戴帽子，怕自己的不同會嚇到和自己一樣年紀的小孩。
高女士和他解釋過，這是基因遺傳，世界上有很多和他一樣的孩子，他不是“奇怪的人”。
他是“特別的人”，因為每個小孩子都是特別的。
只不過其他小孩子沒有見過他這種，所以才會有那樣的反應。
小沈渡點點頭，握緊大提琴琴弓。
沒關系，他有大提琴陪他。
……
然后夢又回到現在的生活，他夢到了沈霧和樓初弦，看到他們站在一起，和自己僅隔著幾步的距離，都冷冷地看著他。
他感覺有些怪，卻從一旁的鏡子的畫面中看到自己的臉不是“臉”。
是一個巨大的屏幕。
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想喊樓初弦的名字，卻沒成功。
鏡子碎了，那張“臉”憑空消失了。
然后是一片迷霧，沈渡身處其中，明知是夢，卻不知該如何醒來。
直到一雙手，溫柔又堅定地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碰了碰他的手，聲音穿破迷霧，從天光處飄來。
“阿渡？”
天光乍破，大霧散去，晨曦轉暖，月色暗隱。
沈渡醒了，睜開了眼，入目就是樓初弦關切的眼神。
樓初弦見他醒了，眼睛彎了彎，輕輕說：
“還想摸摸你，可以嗎？”
“我做了早飯，想要夸夸。”
沈渡還躺在床上，看著樓初弦的下巴，發現他的臉是真的完美。
上弦月，不過分圓，也不過分細，他出現在農歷上半月的上半夜，勾人心弦，讓人夢中久久難忘。
沈渡剛醒，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混混沌沌的，但看到樓初弦，下意識就信任著他，應著他的話，“嗯，夸夸你。”
樓初弦勾了勾唇。
他問了兩個問題，所以，阿渡也一定是回答了兩個問題。
那就是，可以摸摸他。
他原本還站在床邊，半彎著腰，便坐在了床邊，伸出手，先摸了摸沈渡放在被子上的手。
好好摸。
樓初弦眼睛亮亮的，眼睛里甚至像有個燈泡，讓沈渡有些被刺眼得無法直視。
！
沈渡下意識握緊樓初弦的手，聲音有些慌亂，“樓初弦？！”
他真的覺得樓初弦的眼睛里有燈泡。
青年的反應太過奇怪，樓初弦微微皺眉，靠近了一些，視線一直都在沈渡的臉上，“怎么了？”
淺褐色的眼瞳出現在視線之中，那雙眼睛還倒映著自己的頭，沈渡微微喘氣，突然的緊張與放松讓他有些迷茫。
這幻覺，好離譜。
還好只是一瞬，肯定是自己做夢做傻了。
沈渡嘆了口氣，看向還緊緊地盯著他的樓初弦，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我沒事了，抱歉，讓你擔心了。”
樓初弦被摸了，臉上的緊張變成了期待的笑，把頭又低了一些，乖乖地送給沈渡摸。
明明一開始是他想摸沈渡，現在變成了沈渡摸他。
好像也很不錯。
只要是沈渡，就都可以。
就像是他知道沈渡是“上面的”之后，會心甘情愿想改變自己的本能。
他本身充滿了侵略性，卻愿意為沈渡彎腰伏身。
只要是沈渡，就都可以，從開始到最后，都是如此。
沈渡摸了兩下之后覺得反應過來，有些羞愧。
他怎么可以當樓初弦還喜歡他，自己還沒有給樓初弦答案的時候，就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會讓人誤解，對樓初弦不公平。
盡管，做出這樣的舉動，是他下意識的行為。
他撐著手從床上坐起，咳了一聲，想說什么，樓初弦卻知道他心中所想，聲音輕輕的。
“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明白的。”
喜歡就是不可控制，友情卻可以克制。
所以，阿渡，是不是也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可能？
樓初弦期待無比。
“阿渡快起來，我們去吃早飯。”
沈渡啞然，過了一會兒，只說出一個字。
“好。”
或許樓初弦吸引他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主角，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樣貌符合自己的喜好，更是因為樓初弦和他是那樣的契合。
可直到此刻，他依舊認為這是友情。
是無聲的默契。
所以他更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他下意識避開了另一個可能，避開了自己潛意識中的另一個想法。
沒關系。
樓初弦看著沈渡進了浴室，視線轉向床上的高冷渡和噘嘴渡，走到床邊，輕輕捏了捏噘嘴渡的嘴巴。
沒關系，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沈渡。
閃閃發光，渾身是寶，卻也有不足和缺點。
沒關系，他愛的就是這樣的沈渡。
沈渡出來時，房間里已經沒有人了，他便直接下樓，走近餐桌后，發現桌上多了一個東西。
奪人眼球，可愛無比。
是一盆，開得燦爛的花。
樓初弦把自己做的早餐遞給他，是幾個小兔頭的包子。
“這是送給你的花，路過花店時，覺得你會喜歡，所以擅自送給你。”
就像我的喜歡，未經你的允許，就已經如同覆水，再難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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