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的婦人，抱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孩子跪倒在蘇秀禾的跟前，用力磕頭，“求求您，求求您再救救他，他才五歲，不能就這么死了呀，求求您……”
很快，她祈求的聲音，就淹沒在了下雨聲中。
雨水狂亂的砸向地面，天仿佛破了一個大窟窿一般。
蘇秀禾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蹲下身子，試探了下那婦人懷中的孩子的脈搏，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了。
但對上那婦人驚慌失措，又自責又后悔的神情，絕情的話，她一點也說不出口，“那我再試試。”
此時的她，宛如救苦救難的菩薩。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她的身上，期盼著會有奇跡發生。
蘇秀禾將孩子放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按壓著腹腔位置。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她。
一下又一下。
不知按了多久。
按到手臂都要沒知覺了。
孩子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林青山都看不下去了，拉住了娘的手臂，“娘，沒救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么久都沒救回來，這孩子，肯定是沒救了。
只是，誰又愿意，就這么放棄？
蘇秀禾一直按到孩子的胸骨都快斷了，依舊沒能救回這個孩子。
她不得不停手，兩個手臂抖得，幾乎不是自己的。
“抱歉，我盡力了，再按下去，骨頭都要按斷了，到時候，不好看。”
年輕的婦人慘叫了一聲，兩眼一翻，竟是直接昏死過去。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動容。
有人說：“這何氏，也是個苦命人，丈夫死了，就留下這么一個孩子，如今孩子也……”
在這個封建的年代，一個女人，沒了丈夫，又沒了孩子，等同于沒了立足之地。
以后的日子，必定也會過得無比凄慘。
蘇秀禾在林青山的攙扶之下，才緩緩站起來。
“青山，你幫這個婦人，把孩子好生送回去。”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會平安把孩子送回去。”林青山將那小小的軟軟的孩子，輕輕的抱在了懷里，孩子的身體，還是軟的，甚至還有些溫熱，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那年輕婦人在同村人的攙扶之下，也站了起來。
這場災難，運氣好的，家里人都被救回來了。
運氣不好的，一下損失兩個成年勞動力，對一個家庭來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在大山村村民的幫助之下，他們將那些溺死的尸體都放在板車上，推去了小山村。
原本還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的小山村，被這道驚雷炸得措手不及。
得知家里人被淹死的那一瞬，不少人直接癱倒在地。
要知道，這回去山上摘柿子的，大多數都是家里的頂梁柱，家里實在沒人的，才讓老弱婦孺頂上，可不管是誰死了，都是一件令人悲痛萬分的事情。
小山村的里正得到消息，匆匆趕到祠堂，便看到了已經被挪到地上的尸體。
他們小山村，一下子死了四個成年男子，一個五歲的稚童。
“這，這到底是咋了？”
一名僥幸被救回來的男人說：“咱們聽了那林大平的話，去溝渠里摘那溝渠邊上的柿子，可誰知道，這天突然就開始下雨，原本俺們都沒當一回事，可沒多久，雨越下越大，上游的水突然沖了過來，把俺們全都沖走了！”
“這次多虧了人大山村的，不然咱們要死更多人！”
林大平的兩個弟弟，得知了兄長的死訊后，臉色煞白的趕到祠堂。
“大哥！”
“大哥啊！”
兩個大男人沖過去撲倒在了那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我大哥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咋就死了？”
旁邊的老婦人一聽，頓時火氣上涌，“要不是你大哥出的好主意，我兒又咋能死！都是你們家害的，你們賠我兒子！”
其他幾個遇難者的家屬，也都擠了過來，紛紛向林大平的兩個弟弟討說法。
“都怪你大哥，為啥要帶我們去溝渠里摘柿子，害死自己不算，還要害死這么多人，我家當家的，一生行善積德，連個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現在卻……”
“大平家的，你們必須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我可憐的兒啊，你還沒成家就這么去了，你讓娘一個人咋活呀！”
老婦人一邊拍著大腿，一邊痛哭。
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找苦命人。
愿意天還沒亮就上山的，一般都是村子里的窮苦人家，想要多掙兩個銅板。
可現在發生這種事，對這些原本就窮困的人家，無疑是雪上加霜。
不僅銅板沒掙到，還把命給搭上去了。
“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林大平也是為了能讓咱們多采一點柿子，又有什么錯？要怪，只能怪老天爺。”
“你家沒死人，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名幫林大平說話的人，頓時臉色一白。
他們僥幸撿回來一條命，確實也沒有說的資格。
人陸陸續續的都散去了。
剩下的，只有家里出了事的。
林青山扯了扯娘的衣袖，“娘，咱們也先走吧，這事，咱們不好摻和。”
蘇秀禾點頭道：“嗯，咱們也先走吧。”
如今小山村因為溺死了幾個人，已經亂作一團。
她們外村人，也的確不適合留下來。
蘇秀禾便跟大山村的幾個人一道，將板車推了回去。
路上，大山村的村民也都搖頭嘆息，“這小山村怕不是觸了老天爺的眉頭哦，這好不容易找了一門營生，才幾天功夫，就死了這么多人，以后的日子可咋過呀。”
另一個人也搭腔，“老天爺想要收人，誰來也沒轍。”
“咱們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顧好自己就行了，誰知道哪天這種事情會不會就降臨到咱們頭上。”
忽然一聲響雷，轟隆一聲在他們頭頂炸開。
深秋打雷，可不是什么好預兆。
幾人頓時噤了聲。
生怕老天爺就找上了門，要他們的命。
蘇秀禾跟林青山回到了家，家里人都已經起來了。
大山村跟小山村離得近，山里死了人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山村。
趙芳見娘臉色慘白，連忙將事先煮好的姜湯端了出來，“娘，先喝點姜湯，去去寒氣。”
說完，她又端了一碗給自己男人，“青山，你也喝一碗。”
林招娣卻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娘，青山，這小山村真死了一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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