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頭的是一個二等丫鬟,名叫桃葉。
福了福身,輕聲答道:“大爺吃過藥,已經睡下了。大奶奶也去歇著了,叫我們輪班守著。”
這么一說,侯夫人就明白了。下人們不是不用心,而是在養精蓄銳。
“嗯。”她點點頭,看向屋里頭,“芙兒現在睡著?”
桃葉答道:“回太太,大奶奶還沒醒。”
侯夫人便看向身旁:“親家太太,既然這樣,不如您同我移步主院,稍加歇息,等孩子們醒了再說話?”
沈太太卻道:“我進屋瞧瞧芙兒。你若是忙,自去就是,不必同我見外。”
這話讓侯夫人不好接了,只道:“再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怠慢了親家太太。”
她要進去,那就進去吧。親娘要見親閨女,旁人能說什么?
另一邊,早有機靈的小丫鬟,進屋推醒玉盞。
“怎么?”玉盞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小丫鬟壓低聲音道:“咱家太太來了,就在院子里。”
咱家太太?誰啊?
玉盞反應了一會兒,忽然一個激靈,猛地跳下床,披衣穿鞋往里間跑去。
“大奶奶,大奶奶。”她進了屋里,搖動沈清芙。
沈清芙睡得跟豬一樣。
溫柔地搖,根本沒反應。
“大奶奶!”玉盞沒法子,只得使出絕招,使勁晃動。
這下沈清芙終于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她騰的坐起來,問道:“是不是謝無憂他有什么不好?”
“不是大爺。”玉盞忙道,壓低聲音,“太太來了,咱家太太。”
沈清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沈夫人來了!
只聽見腳步聲邁過門檻,往屋里來。她眼珠一轉,咚的一下又倒回去。
玉盞愕然:“哎,大奶奶!”
這是怎么的?不下床迎接,還倒回去了呢?正要再叫她,腳步聲已經來到身后。
沈太太走了進來。
“做什么呢?”她問道。
玉盞忙跪下,磕頭道:“給太太請安。”
沈太太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走到床邊。
看著閉眼睡著的女兒,緩緩坐下。
沈清芙不想挨罵,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任憑沈太太的視線落在臉上,猶然未覺一般,呼吸均勻,眼珠一轉也不轉。
“睡得這么沉。”沈太太緩緩出聲,“照顧人,累壞了吧?”
丫鬟們都不敢出聲。
侯夫人只得道:“芙兒體貼,昨晚守了無憂一晚。”
人家丈夫都快沒了,她守在旁邊,不是人之常情嗎?
沈太太若是因為這個不高興,那就叫人質疑她的品德了。
“睡得沉了也好。”沈太太點了點頭,看向身后道:“還請親家太太行個方便,讓我跟芙兒單獨相處一會兒。”
侯夫人自然不會不準:“好。”
轉身,帶著丫鬟們退下了。
只有玉盞還跪在地上。
沈太太看也沒看她一眼,將手里的帕子塞回袖中,伸出一雙手,解女兒的衣扣。
這下沈清芙睡不著了。
睜開“朦朧”睡眼,看了沈太太兩眼,才忽然反應過來似的,猛地坐起來:“母親,您怎么在這兒?”
沈太太收回手,說道:“醒了?”
“母親,您怎么來了?”沈清芙卻道,驚訝極了的樣子,“是來看我?還是有什么事情?”
沈太太瞥著她,說道:“來看你,把自己作成什么樣了。”
沈清芙撅噘嘴:“您這話說的。”
“別廢話,把衣服脫了。”沈太太已經不耐煩了,“既然醒了,就自己動手。”
“???”沈清芙睜大眼睛。
不罵她?這是要做什么?
只聽沈太太說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這孽障,死倔。若問她,一定是沒什么,不疼,無礙的。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一看便知。
沈清芙終于明白,剛才沈太太為什么解她的扣子了。
腳丫蹬了蹬,整個人往后縮去,捂著領口道:“不要。”
話落,就見沈太太的目光變得很嚇人。
就像要打孩子似的。
“我都多大了?”沈清芙不滿道。
沈太太豎起眉頭:“你多大了都是我女兒。我看不得?脫。”
沈清芙無奈。
“您當然能看。”她說道,“但我難為情啊。”
她指了指桌邊,說道:“您讓我下床,也不必非得脫我衣服,您在我身上捏捏,哪兒傷了,我不得喊嗎?您瞅著我的臉,只要見到我齜牙咧嘴,一準兒是受傷的地方。成不?”
這倒是個好主意。
沈太太瞧著閨女,很意外她如此坦然大方的態度。
真沒受傷?還是演技更高了?
“行。”她起身,走到桌邊坐下,“你過來。”
沈清芙便叫起玉盞:“給我穿衣服。”
“是。”玉盞輕聲爬起來,給她換衣裳。
沈清芙站在地上,伸開雙臂,隨便她給自己搗鼓,又是穿衣裳,又是系腰帶,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好了,您檢查吧。”穿好衣服,她走到沈太太身邊,大方地道。
沈太太瞧了瞧她,先在她背上拍了一掌。
沈清芙被拍得一個趔趄,齜牙咧嘴地道:“您干嘛呀?”
“打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沈太太沒好氣道。
人家孩子平白無故的遭了劫難,都哭得淚眼泡泡,眼睛都腫了。
她倒是好,那心啊,比外頭盛水的大水缸都大。
“我沒事兒。”沈清芙在她身邊坐下來,往她身邊偎了偎,以顯親近,“有事兒的是謝無憂,他……”
往外看了看,聲音壓低:“他給我當了人肉墊子,人差點沒了。”
“你不難過?”沈太太突然來了句。
沈清芙一怔,肩膀垮下來,慢慢往她懷里倒。
她不說話。
沈太太卻有話說了:“你再裝沒事兒人啊?”
沈清芙仍然不說話。
“讓你嫁個病秧子!”沈太太氣恨地給她一巴掌。
沈清芙猛地把臉埋她懷里。黑漆漆的世界,又暖又香的懷抱,讓她忍不住眼眶酸熱:“我后悔了。”
她怎么這么不會穿,偏偏穿到嫁人的那天?就不能早點嗎?
為什么“沈清芙”腦子有坑,非要跟謝不辭死磕,嫁給他哥哥?
又為什么,她明明打算平平穩穩地送謝無憂升天,然后快快樂樂守寡,結果卻變成這樣?
這一切都不可挽回,不論是形勢,還是她的情感,都覆水難收。
眼淚如泉涌,很快打濕了沈太太的衣裳。
沈太太舉起巴掌,想打下去,又下不去手,亦是眼眶發熱:“讓你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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