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宮門大開。
禁軍分列宮道旁側,百官在更后方的金階上等候恭迎,只待他們的帝王踏進這座權利中心,登上權利頂峰。
月拂泠發現君鏡久久沒說話,轉頭看去。
卻見他盯著宮門上的刀痕,樹枝平滑的切口,金階中間的龍石上砍戳的痕跡,隔著這么遠都清晰可見。
月拂泠嘖了一聲,“怎么沒人修一下啊?”
“我讓的。”君鏡回了神,閉了閉眼,道:“我與呂丞相說不要抹去這些痕跡,我要親自看看,你曾戰斗的地方。”
月拂泠小聲嘟囔:“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我贏了。”
“嗯。”君鏡微微揚唇,握住了她的手,“回家吧。”
“誒誒誒。”月拂泠掙了掙手,小聲說:“注意影響。”
“什么影響?”君鏡稍稍用力,拽著她走進皇宮。
“我不是那什么,我這突然變成女的,我還是太監呢,長相什么沒變,肯定有人能認……”
“月公公。”領頭的禁軍喊了一聲,隨后跪到君鏡面前,“恭迎圣上回宮。”
月拂泠驚了,蹲到那禁軍面前看人家的眼睛,還有點不開心,“你眼神這么好?太監跟美人兒是有區別的你知道嗎?我現在是美人兒,你怎么認出我來的?我不可能長了張太監臉吧?!你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這事兒大了我告訴你。”
極瞳在后面看得一言難盡,問游淮澤:“她從前在皇宮就這樣?”
游淮澤:“哪能啊。”
極瞳:“那就好,我就說……”
景湛補充道:“哪能這么好說話?從前小月子都是要把皇宮鬧得雞飛狗跳的。”
游淮澤繼續補充,“不可能這么低調,還說話這么小聲,哎,孩子長大了,我這心里欣慰啊。”
極瞳:“……”
他眉頭皺緊,很不解,“她是怎么在沒記憶沒功夫的情況下在皇宮里活下來的?風翊的人這么沒脾氣,不追殺她嗎?”
白桑無奈嘆氣,“殺也殺不死,幸好沒殺,惹急了人皇還沒成長起來就被她打死了。”
極瞳沉默望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
游淮澤:“別裝神弄鬼了,我弟是瞎貓碰死耗子,皇上就是那只死耗子。”
幾人在后面小聲嘀咕。
前面跪著的禁軍被月拂泠譴責得差點笑出來,禁軍平時就跟月拂泠熟悉,哪怕君鏡在場,語氣也不由得輕松幾分,“月公公確實是大美人,毋庸置疑。是皇上親筆圣旨,宮里的每個人都知道,月公公就是月姑娘,那曾在金鑾殿外保護禁軍,捍衛王權的人,名叫月拂泠,宦官位監國,女兒身護國。”
月拂泠蹲下時,君鏡也不曾放開她的手。
她仰頭,晃了晃君鏡的爪,“你又背著我干什么了?”
君鏡輕輕用力,將她拉起來,“下了幾道圣旨,現在你在風翊想如何便如何,女子、男子、太監,想玩哪個身份扮哪個,宮里你隨便跑,待會再敘舊?”
“好叭。”月拂泠跟著君鏡踏上宮道。
宮道很長,月拂泠還能記起那天晚上這里擠滿了敵人的情況。
如今回想起來,她只有一個念頭,“我可真猛啊。”
她不小心說出內心想法,君鏡被逗笑,“嗯,天下第一的太監。”
月拂泠:“和我那沒用的皇上。”
君鏡笑容加深,“以后還要月女俠多多包涵。”
月拂泠:“放心吧,我以后會疼你的。”
君鏡眉眼帶笑,離百官近了才稍稍壓下,但一時也沒法變得往常那般冷淡,百官都愣了一下,忘記了行禮。
還是呂豫最先下跪,驚醒百官,“恭迎圣上回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后百官接連叩首,連同皇宮各處的禁軍,萬歲聲直穿云霄。
君鏡牽著月拂泠自龍石上踩過,一步步走到最高處,放眼望去,滿場皆跪。
游淮澤等人站在宮門口,遠遠看著。
君鏡只穿了最普通的衣服,風翊沒有古藺寺那么冷,他脫了狐裘,只一身黑衣,連花紋都沒有。
可穿在他身上,卻充滿了神秘與高貴,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讓人不敢直視。
雖然詔書寫了傳位于君羽星,但是風翊百官在知道君鏡還活著后,以及最近這一個多月來由呂豫傳達的一道道命令,無一不充滿了君鏡的風格:要么不動,要么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他們心里都清楚,風翊如今是誰做主。
何況君羽星身后沒有任何朝堂勢力,若非要說,君羽星身后的勢力就是君鏡。
那些還等著君羽星長大與君鏡一較高下的朝臣們,算盤都落了空。
誰能知道君弦如此沉不住氣。
如果他能忍耐十年,只需暗中阻礙君鏡的腳步,待君羽星長大。
就以君羽星對君鏡的厭惡程度,屆時利用他除掉君鏡,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君羽星,比君鏡好對付多了。
而如今,沒人敢不承認君鏡的皇位。
這就是他們帝王。
六王爺已死,十四王爺年少,至少十年內,他們都只能仰望君鏡,再不敢生異心。
各朝臣心思不定,他們身側的人換了不少生面孔,每個人謹言慎行,眼神都不敢亂瞟。
生怕下一個消失在朝堂的就是自己。
“眾卿平身。”君鏡淡淡開口。
“謝皇上。”依舊是充斥整個皇宮的高喊聲。
月拂泠的手被君鏡握得很緊,她也懶得掙扎。
在百官起身后,她看到站在末尾端的風櫟,有點傻眼。
怎么個意思?
這人趁她不在混進官場了?
她正想著,就聽君鏡道:“開朝議事。”
說完,拉著她踏進金鑾殿。
后面,百官紛紛跟隨,不敢有絲毫懈怠。
待他們踏進金鑾殿后,紛紛瞳孔一縮,又假裝若無其事,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
龍椅上坐著的人,是月拂泠。
君鏡則站立在龍椅旁側,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眼底帶著審視與淡漠,進來一個人他都要看一眼,仿佛在心里給每一個人判刑。
眾人都忍不住額頭冒汗,哪怕是被呂豫新挑選任用的官員,沒做任何虧心事,也不免后背一陣冷汗。
帝王之威,非常人能受。
風櫟沒忍住,腿一軟跪了下去。
他剛要起,發現好幾個人也跟著跪下來。
然后他放棄了。
腿軟,還直打顫,還是跪著吧。
最后所有朝臣都跪了下去。
金鑾殿內一片死寂,大冬天的,有些大臣的汗都從額頭滑落到了下巴。
寂靜之中,突然響起“咚”的一聲悶響,就從龍椅的方向傳來。
有人忍不住抬頭,卻見月拂泠正在把放在龍案的腳收回來。
方才那聲音,就是她放腳上去時發出的。
“呃……不好意思,條件反射。”
她之前為了表現自己的囂張跋扈,每次都是這樣坐的。
經歷過宦官治國階段的官員給了新人一個過來人的表情: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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