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拂泠縮了縮脖子,忍不住去瞄高歌。
高歌依舊是面無表情,冷鐵盔甲,只頭上未被清理掉的幾片易碎野草,宣示他經歷了什么慘絕人寰的對待。
君鏡背著手,視線一一掃過今晚最鬧騰的四個人,“綁禁軍統領,誰干的?”
景湛給了月拂泠和游淮澤一個安心的眼神,默念兄弟一體。
昂首站出來,“我干噠!”
老侯爺當即撲通一聲給君鏡跪下,“皇上恕罪,我兒做出此等錯事,都是我這個當父親的錯,皇上罰我吧。”
君鏡輕嘆,將老侯爺扶起來,“侯爺請起。”
“臣不敢起,臣要贖罪。”
君鏡盯著月拂泠,眼神里的意思很明顯:還不說實話?
月拂泠老老實實低頭,“我扎暈的。”
景湛驚了一下,隨后低頭,語氣低落:“我找宮人要的繩子。”
游淮澤低頭,同款低落:“我綁的人。”
君黎震驚的往左側看去,三個腦袋從低到高,鴕鳥一樣埋著,埋成一條斜線。
“皇兄,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沒犯多大的錯。”君黎道。
“若非沉暮拼死關緊平樂宮門,整個皇宮都將被獸群占領,你犯的錯小了?”
君黎立刻低頭,四只小學雞縮脖認錯,無比老實。
老侯爺默默站起來,與游大人對視一眼,突然覺得輕松了很多。
相比之下,皇上才是不容易。
他們各自只一個兒子,皇上面前兩個混世魔王。
游淮澤見君黎又要抹眼淚,挺起胸膛,“皇上,您這樣說,我就要替瀟月郡主發聲了。”
月拂泠冷冷道:“發什么聲?笑聲嗎?”
游淮澤:“弟,我認真的。”
月拂泠:“你有何高見?”
游淮澤:“我就是覺得郡主跟我真的很般配,我們智商都差不多呢。”
月拂泠:“很好,浪費了人生的五秒鐘。”
君黎抹著眼淚,“今晚我真是太丟臉了,我沒臉見人了。”
月拂泠忙安慰她,“沒事,大不了咱以后不出門,有事飛鴿聯系。”
君黎:“我差點害死了小十四,我以后肯定入不了皇陵了。”
月拂泠:“沒事,我供著你,一天八百柱香,跟供皇上用的香絕對一模一樣,我現在有錢都不知道怎么花,肯定能供很久,而且不在皇陵還不擠呢,多好。”
君鏡掃她一眼,“難為你只有這種事情記得朕。”
君黎情緒漸漸平復,忽然伸手抱住了月拂泠。雙臂緊緊環著月拂泠的雙肩,聲音還帶著鼻音,“謝謝你小月子。”
游淮澤不服氣,“我也要抱,我也幫忙了。”
月拂泠:“滾。”
只被君黎抱了一下,月拂泠就被人拽著后衣領,離開了溫暖的懷抱。
“終歸是個男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君鏡冷冷道。
君黎撅起嘴,“我才不管這個。”
月拂泠:“皇上你訓你妹,拽我干什么?”
游淮澤插嘴,“弟你怎么還罵人呢?”
月拂泠扭頭盯著游淮澤,皮笑肉不笑,“訓你妹妹。”
游淮澤義正辭嚴:“賣萌罵人就不是罵人了嗎?”
月拂泠擼起袖子,“債多不愁,高統領我都綁了,皇上再給我加一條大義滅親吧!”
景湛忙把游淮澤拉遠,君黎攔住月拂泠,“冷靜冷靜,不能當著皇兄的面打。”
月拂泠:“我必須打死這個不孝子!”
游大人不知所措的看向君鏡,“我兒……挺孝的啊。”
君鏡鎮定道:“游大人不必當真。”
月拂泠追著游淮澤揍,景湛拉著游淮澤跑,一會躲老侯爺身后,一會躲游大人身后。
君鏡拽著月拂泠的后衣領,月拂泠反手拽著他胳膊一塊追游淮澤。
場面混亂,一度不可控制。
最后,四個今晚的罪魁禍首,全員罰禁足一個月。
老侯爺和游大人各自領著兒子準備走。
看到君鏡面前剩下的兩個人,兩位老臣齊齊嘆氣,并肩低語,聲音隨著夜風往回飄。
“皇上真不容易。”
“幸好我夫人只生了一個。”
謝千瀾眼眸盛著笑意,說道:“皇上,瀟月郡主就交給臣吧。王府舊宅臣已經派人打掃干凈,也已傳了大夫在府上等候,沉暮公子今夜自有醫者照料,郡主該好生休息。”
君黎今晚受了驚嚇,又擔憂沉暮和君羽星,一晚上沒吃飯沒喝水,嘴唇干裂,眼底已有疲憊之色。
君鏡看向謝千瀾,臉色稍緩,“終是你細心些。”
謝千瀾笑,“都是小事,不過動動嘴皮子吩咐下去。”
他看了眼月拂泠,眼底笑意加深,“皇上比較辛苦。”
月拂泠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人在內涵她。
君鏡吩咐高歌:“送十四王爺回平樂殿,今夜你守在殿外,不得離開。”
“是。”
君羽星早在謝千瀾懷里就困得直點頭,乖乖的被高歌帶著離開。
高歌路過時,月拂泠小聲道歉,“對不起啊高統領,你等著,回頭我把我家傳的桃木劍送給你,辟邪很靈的。”
高歌看她一眼,走了。
君鏡道:“朕看你比什么都邪。”
原本高歌要被進宮劫傅落櫻的刺客綁,結果竟提前出了家賊。
這人把刺客該干的,不該干的全干了。
“皇上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啊?”
月拂泠見走的路越來越偏,心下一涼,這不會是要殺人拋尸吧。
君鏡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道:“胡鬧的時候怎么不見你怕?”
不知走了多久,月拂泠感覺幾乎穿了整個皇宮,又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座宮殿外面。
宮殿輝煌漂亮,但沒有人生活的跡象。
君鏡推開殿門,撲面而來一股腐朽之氣,但屋內很干凈,陳設物品全部完整干凈,不像是荒廢之地。
君鏡點亮殿內四周燈燭,月拂泠第一眼就被正前方一張巨大的畫像吸引。
像是按照人的比例一比一畫成的全身像,素衣長裙,指若纖凝,楚腰纖細,容貌更是世間罕見,眼橫秋波,眉掃春黛,絳唇點珠,宛若一副仙女圖。
月拂泠看著看著湊近畫像,在右下角看到兩個字,“鳳霓。”
旁邊,君鏡取了三支香點燃,對著畫像拜了拜,輕聲喊:“母妃。”
月拂泠回頭,突然想起景湛說君鏡的生母死在他十八歲生辰日。
也就是說,君鏡的生日也是他母親的忌日。
月拂泠還是第一次見君鏡這副樣子。
雖然平常君鏡也常沉默,但眼神凌厲有光,仿佛能將人心中的想法都看透。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目光散碎飄遠,給人一種孤零零的感覺。
“皇上,這是霓妃娘娘啊?”
君鏡仰頭看著畫像,嗯了一聲,不愿多說。
月拂泠道:“真漂亮,霓妃娘娘也太漂亮了,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了。不過皇上你應該長得比較像先帝吧?”
君鏡:“……你是想說朕半點沒遺傳到母妃的容貌?”
月拂泠露出羞澀的笑容,“皇上你現在好聰明啊。”
這么高級的罵人語法都被他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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