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位,是哪家府上的夫人?”

    藺云婉的架子實在不小,陳夫人謹慎了起來,給仆婦使眼色,讓管事媽媽上前去問。

    呂媽媽和翠沁攔在前面,看都不看興國公府的媽媽。

    亭前十分的安靜。

    藺云婉溫和柔婉的聲音,便十分的清晰,她理都不理陳夫人,而是和常夫人說話:“這位夫人,有些事耳聽為虛,您還是要自己親眼所見才好。”

    常夫人當然知道現在是神仙打架。

    恐怕那上座的婦人,是王公貴族家的年輕媳婦子,不比興國公府差。

    但她擔心女兒婚事,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常夫人上稍微前一步,很恭敬地問:“不知這位夫人是什么意思?”

    藺云婉依舊不露面。

    她在仆婦身后,緩緩地說:“方才我在亭上休息,無意間聽到兩位談話。素聞清流藺氏子弟品行出眾,藺家那位小爺,更是藺家子弟中的翹楚。”

    “在你身旁那位夫人口中,他卻成了怯考,品行不端之人,我當真很費解。”

    “不過……”

    藺云婉微微一頓,繼續說:“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鄉試,那位小爺總不會再次怯考。最多再等三個月鄉試放榜,夫人不就知道真相了嗎?何必在這里聽別人蠱惑。”

    她聲音遙遙傳出去,像仙樂一般。

    常夫人心里已經有了好感。

    “這……”

    她疑惑地看向陳夫人。

    只要再等三個月,藺云逸到底是真才實學,還是浪得虛名,不就真相大白了!

    陳夫人為什么要急著這時候在她面前說藺云逸的壞話?

    常夫人也冷靜了下來。

    她真是豬油蒙了心,再等三個月就出結果的事情,她干什么要聽陳夫人的!

    她自己有眼睛,她難道不會看嗎!

    那陳夫人也是沒有想到,這年輕婦人真好的口才!

    她和常夫人訕訕地說:“我也是一片好心,你若覺得我有歹意,不聽也罷!”

    裝作生氣的樣子,立刻就想轉頭走。

    常夫人有點不知所措,本來想去拉一下,心里又不情愿。

    不過是偶然相遇,又不是什么世交!

    “回府吧。”

    亭子里,藺云婉放下茶杯起身,仆婦們全都動了起來。

    陳夫人和常夫人都不動了,轉頭去看藺云婉。

    奈何藺云婉帶著帷帽,周圍仆婦圍的太死,一點兒也看不見。

    下山的時候,她奢華衣裙飄出來一角。

    常夫人臉都黑了。

    回到寺廟里,跟下人發火:“去問問赤象寺的知客,今天來的那年輕婦人是誰家的媳婦!竟然這樣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

    媽媽跑去問知客,知客又去問了住持。

    最后知客出來回話:“施主,對不住,住持說這位夫人沒有提前下帖子,臨時叩門進來的,我們也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貴人。”

    媽媽也是人精,赤象寺怎么可能不知對方身份就把人放進來,也不怕沖撞了他們興國公府!

    她聽了話就覺得不妙。

    快步回去和陳夫人道:“住持都不愿意透露身份,說是一位貴人。”

    陳夫人更怒了:“我倒要看是什么樣的貴人,我興國公府都要給她讓路!”

    她必定要把此人查出來!

    媽媽急忙道:“夫人,那位夫人攪和了姑奶奶交代的事,奴婢怎么去給姑奶奶回話?”

    陳夫人也為這個著急。

    她那個女兒,從小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頭,堂堂國公府的嫡女,竟然淪落為一個妾室!

    陳夫人抹著眼淚道:“是我虧欠了這孩子的。”

    她眼神十分兇狠:“常家不信我的話也就罷了,她難道還敢得罪興國公府?今天從這里回去,我看她也不敢和藺家結親,更不敢說我公府的壞話。”

    “你就和姑奶奶說,事情辦成了。”

    媽媽心里忐忑:“……是。”

    這、這也能叫辦成了?

    常夫人先一步下了赤象寺后山,正要從寺廟里出去,還沒上馬車就被攔下了。

    “常夫人,攪擾了,晚輩是武定侯府的嫡長子。”

    陸爭流下馬,攔下常夫人。

    常夫人嚇了一跳,幸好她是個年紀大的婦人了,要不然被男子這么攔著,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對方既說是晚輩,她也就端著長輩身份,道:“陸大爺,有什么事?”

    陸爭流作揖道:“我是為藺家……”

    他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借一步說話。”

    常夫人心里一沉,走到旁邊去聽陸爭流講話。

    “陸大爺,請說吧!”

    陸爭流問道:“請問夫人,今日在赤象寺中,是不是遇到了興國公府陳夫人?”

    常夫人眉心一跳。

    怎么今天她過來的事情,誰都知道了!

    她淡淡地問:“是啊,怎么了?”

    陸爭流很有深意地笑問:“她應該是表面上想撮合您女兒和藺家小爺的婚事,實際上沒有少說云逸的壞話吧。”

    常夫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事怎么都人盡皆知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你……”指著陸爭流說:“我想起來了,你武定侯府曾娶了藺家小爺的嫡姐……”

    “正是。”

    陸爭流聲音滯澀,他苦笑道:“不怕告訴您家丑。我府上一小妾,是陳夫人她……一位至親。因小妾看不慣我發妻母族藺家,這才請了興國公府陳夫人過來毀了云逸婚事。”

    常夫人瞪大了眼睛。

    這么大的家族秘事,怎么一股腦就告訴她了!

    她捂著心口,抿了半天的唇,才憋出了一句:“你說的都是真的?”

    陸爭流點頭,十分的鄭重:“云逸是位極好的少年,才貌雙全,藺氏教育出來的子弟,又文武兼修,還有兩月便是鄉試,您不如等到云逸鄉試放了榜,就知道云逸有多么值得托付。”

    “要不是怕耽誤了云逸婚事,我絕不會將家丑外揚。”

    “不管陳夫人說了什么,請您不要輕信。”

    常夫人的腦子都快成一團亂麻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

    她冷冷一笑:“你們還真有意思!”

    “我女兒和藺家小爺……那可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們就輪番過來說服我,一個公府主母,一個年輕貴婦,一個侯門長子,呵!我都不知道該信你們誰的!”

    泥人還有三分血性。

    常夫人知道自己得罪不起他們,那還不能遠離他們嗎?

    她拂袖而去:“我們常家,配不上藺家。”

    陸爭流卻愣住了。

    他攔下常夫人,問道:“什么貴婦?”

    常夫人沒好氣道:“我不認識!我都沒看見她的長相,你們武定侯府應該認識吧?年輕,尊貴,聲音悅耳。她也是和你一般的說法,很為那位藺小爺說話。”

    “她也是剛出寺廟,還沒走遠吧!”

    “陸大爺,告辭。”

    常夫人還沒上馬車,陸爭流已經騎馬消失了。

    他緊握韁繩,心里有一道聲音,催促他趕緊追上去看看。

    是誰?

    那婦人是誰?還有誰會和他一樣,那么關心云逸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