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家家戶戶沉浸在除夕團圓合家歡慶的喜悅中。
唯獨醫院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搶救上上方亮了紅燈,燈光冰冷而駭人。
杜念瑤從不信任何宗教,可現在卻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嘴里不停祈禱著,“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傅彌生坐在她身旁,攬著妻子的肩膀,給予她溫暖和力量,不斷安慰她,“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從道笙被推進搶救室的那一刻起,傅白榆就一直站在搶救室門口,盯著緊閉的門縫,按著兩邊門的手攥得死緊,一秒鐘都不曾松懈過。
沉默不語的樣子令人望而生畏。
想到剛剛還在笑靨如花問他新年愿望是什么的道笙下一秒就毫無生氣地倒在了他懷里,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瘋掉。
他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
害怕會就此失去她。
那是他的命。
淚水一遍遍蒙上杜念瑤的眼睛,又一遍遍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到最后,終于抑制不住悲傷,捂著臉無力倒在傅彌生懷里,懊悔莫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帶笙笙去放煙花……她怎么會暈倒……都怪我……”
走廊彌漫著致命的沉悶氣息,哪怕是外面萬家燈火璀璨也難掩腐朽小王的味道。
終于,零點的鐘聲敲響,不知道從哪傳來煙花燃放的聲音,從走廊盡頭的窗戶能看到盛焰炸開的場景。
新的一年已經到來。
“笙笙,”傅白榆看了一眼窗外,輕輕啟唇,嗓音艱澀,“哥哥的新年愿望,希望你平安喜樂,百歲無憂。”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急促的電話鈴響起。
是傅白榆的。
他面色冷凝,一瞬不瞬地盯著搶救室上空的燈,外界的一切聲音似乎都與他毫無干系。
最后還是傅彌生出言提醒,“白榆,電話。”
電話是薌城天文研究所所長打來的,他的語氣愉快而爽朗,“小傅,新年快樂啊。”
傅白榆攥著手機佇立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漆黑的天際線被煙火點亮,將他棱角分明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結實的手臂擎著窗棱,手背上青筋凸起。
傅白榆極淡地勾了下唇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低沉嘶啞,“所長,新年快樂。”
“沒想到是我吧?”隔著電話,所長沒發現他的不對,樂呵呵地道,“小傅啊,所長提前恭喜你了啊。”
傅白榆微微蹙了下眉,“恭喜我?”
“你忘了?”所長喜上眉梢,“喲喲喲,過目不忘的傅白榆也有忘事的時候啊?罕見,真是罕見。”
要放在平時傅白榆肯定和他貧兩句,但現在他實在沒心情開玩笑,直截了當地說:“所長,您有話直說。”
“你之前參加國賽不是拿了雙金牌?”所長也不賣關子,“Q大天文系的保送名額下來了,那邊很看重你,我再給你寫封推薦信,保送不就成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傅白榆沒反應,陷入漫長的沉默。
所長以為他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喜震住了,也沒著急催促。
良久后,傅白榆開口,語氣堅決,“所長,這件事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考慮?你還考慮什么?”所長聞言格外驚訝,“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Q大的天文系嗎?”
三年前傅白榆主動走進研究所表示想要和他們合作研究項目,他驚訝于這小子的能力出眾,傅白榆則告訴他,自己的理想就是考上Q大天文系,研究天文是他畢生的理想與熱愛。
所以,所長實在是不理解他為何猶豫。
“所長,您別問了,我想好了給你答復。”
掛斷電話后,傅白榆回頭看搶救室。
素來清明理智的深邃眼眸中少了焦距,多了茫然。
第一次,傅白榆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
一想到還在搶救室里生死未卜的道笙,他的腦海里就一片混亂。
是的,他迷茫了。
☆☆☆☆☆
漫長的等待時間過去,搶救室上方的燈終于熄滅。
傅家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半夜被喊過來的克里斯看上去筋疲力盡,他摘下口罩,臉上滿是汗水,“救回來了。”
三人同時松了口氣,杜念瑤幾乎是癱在傅彌生懷里,“謝天謝地。”
“不過情況更糟糕了,”克里斯眉頭緊鎖,“道笙的免疫力和體質都極其低下,以后千萬不要再出門了,就在病房里安心接受治療,哪里都不要去。否則下一次再出現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后果不堪設想。”
克里斯的話像是重錘一樣沉沉砸在所有人心上。
有驚無險的一晚終于過去,大年初一,陽光格外燦爛。
道笙還沒醒,身上插著各種儀器,杜念瑤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說:“老傅,下午陪我去喜法寺上柱香吧。”
杜念瑤不信佛,但昨晚在搶救室外,她相信有佛祖的功勞。
“好。”傅彌生應下了。
傅白榆沒表示,杜念瑤心想,總要留個人在病房等道笙醒來。
可臨出發時,傅白榆卻開口:“媽,把小雅叫過來吧。”
……
午后,陽光愈發喜人。
喜法寺在山上,海拔將近一百米,沒有索道,只有石頭筑成的臺階,一步一步上山方顯心靈虔誠。
大雄寶殿內,僧人們正在做佛課,念著冥冥梵音,但還未踏進寺廟便能聽見這種空靈的聲音,沉郁的心情凈化不少。
即使是大年初一,這喜法寺參拜的游客依舊不多,或許是大多數游客只知曉隱靈寺,又或許,堅持不了這百米高的石階。
所以這里才能保持最樸實無華的清凈。
佛祖面前,杜念瑤和傅彌生先上了香,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杜念瑤念念有詞,“只求佛祖,保佑吾女,平平安安,無災無病,便是福澤。”
住持笑道:“女施主帶著誠意來,所想皆所愿。”
杜念瑤差點又落了眼淚。
傅彌生捐了香油錢,住持送給他一只健康御守。
然后是傅白榆。
他上完香,抬頭看著高高在上慈悲為懷的佛祖,虔誠跪拜。
每叩拜一次,旁邊就有僧人敲一次鐘。
他始終面色沉靜,即使跪著,脊背依舊挺直。
傅彌生拍拍他的肩膀,“回醫院吧。”
杜念瑤掛念道笙,點了點頭。
傅白榆起身離開時,身后的住持忽然叫住了他,“這位小施主,暫且留步。”
他回眸。
“小施主此番前來,可是想尋求一個答案?”
傅白榆看著他,淡然回答,“是。”
“倘若所愛之人身陷囹圄,”住持意味深長道,“既想尋得破解之法,還望隨心而為,方不后悔。”
“萬物相互緣起,世事不必強求,只要因緣皆具,自會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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