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承歡 > 第 88 章 第 88 章
  因太后上了年紀,宮妃們不便一一敬酒,便由位份最高的鄭貴妃領著宮妃們一齊向太后敬酒。

  末了,寧昭容又把大公主抱了出來。

  只見才三歲的大公主胖乎乎的小手托著琉璃盞中的葡萄汁,奶聲奶氣的道:“祝皇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她年紀小,寧昭容就撿著最簡單的教給她。稚嫩的童音聽在馮太后耳中,也覺得格外有趣。

  “珠珠,到皇祖母這兒來。”馮太后朝著大公主招招手。

  大公主有點怕生,還是奶娘抱著她過去。馮太后親自喂了大公主吃了些東西,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與趙峋同輩的兄弟中,除了瑞親王趙嶺駐守在外還未回京,其余的人都到了。其中以端王趙嶼平日中進宮走動最多,也最得馮太后的喜愛。

  雖說是家宴,在皇上面前趙嶼也不敢放肆,中規中矩的帶著王妃范氏向太后祝壽。

  馮太后將大公主抱在懷中,目光慈愛的看著他道:“上了年紀,哀家就愛這含飴弄孫之樂。明年的今日,你也不必挖空心思準備壽禮,給哀家添個小皇孫就好。”

  這話聽起來像是說端王夫妻無子,太后著急,實則是說給趙峋聽。

  如今他膝下僅有大公主一個女兒,還有些來路不明。沒有皇子,終究是留人話柄。

  幸而絲竹聲一直未斷,氣氛才不顯得尷尬。

  “老八,你也該收收心。”趙峋神色和煦的對趙嶼道:“別辜負了母后的期待。”

  馮太后面上的笑意始終未散,反而更深了些。“哀家是管不了他,老八怕是還聽皇上的話多些。”

  方才那場小小的波瀾消弭于無形,大家重新說笑起來。

  大公主不舒服的在馮太后懷中扭了扭她小小的身體,她想跟奶娘走,可又不敢說。

  末了,還是趙峋留意到大公主的神色,解圍道:“大公主愈發沉了,母后還是讓她回去,別再累著您。”

  馮太后本就是借大公主引出那些話來,聞言便將大公主交給了奶娘。

  今日雖是太后的壽宴,然而有從封地趕來的親王們,自然要輪番向趙峋敬酒,故此壽宴過半時,趙峋已經微醺。

  張皇后瞧出了趙峋的異狀,忙體貼的命人盛了些養胃的湯水來。她心里盤算著,今夜皇上怕是會喝醉,命人備了攆轎,請皇上去坤儀宮留宿……

  想到這兒,她不免心頭發燙。

  皇上平日里去坤儀宮的時候不多,最多留宿的就是鄭貴妃的景和宮。今日雖是鄭貴妃也在,怕是請不走皇上了。

  終于挨到壽宴要結束時,張皇后時刻準備著親自攙扶明顯醉了的皇上。

  只聽自己姨母馮太后,關切的道:“皇上今日高興,怕是喝醉了。現在壽春閣里歇歇,醒醒神再走。若醉中吹了風,明日要頭疼的。”

  這話聽起來只有關懷,已經“醉”了的趙峋在心中笑笑。

  “崔海青,還不快扶穩了皇上。”馮太后發話。

  張皇后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自己姨母打斷。她才想說話時,便見馮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在片刻間,張皇后福至心靈的往馮太后身邊望去,那個美貌的宮女沒服侍在旁邊。

  她只能看著皇上身邊的內侍總管崔海青,帶著兩個內侍扶著皇上去里面的房間休息。

  張皇后如同兜頭被潑了盆冷水。

  阿妧提著食盒,加快步伐跟著張嬤嬤往壽春閣走。

  “你把醒酒湯給皇上送進去后,便看著皇上的意思行事。”張嬤嬤叮囑阿妧道:“你是個聰明的,知道該怎么做。”

  此時阿妧才真正明白了馮太后的用意。

  馮太后并未派人來刻意調-教她,這就說明對于她的去留太后和皇上還未達成一致。她今夜的作用,大概真的僅僅送一份醒酒湯進去。

  她僅是馮太后手中眾多棋子之一,若能在恰當的地方使用最好,若不能也無妨,另作他用或棄了便是。

  “奴婢記下了,必不會僭越。”阿妧柔聲應道。

  張嬤嬤只將她送到了壽春閣前,并未再陪著她往里面走。

  趙峋身邊的崔海青阿妧是認識的,她屈了屈膝,恭聲道:“煩請崔總管通傳一聲,太后娘娘命奴婢來給皇上送醒酒湯。”

  見到來人是馮太后身邊新提上來的大宮女,崔海青明白太后特意留皇上在壽春閣休息片刻,怕就是這么個用意。

  “阿妧姑娘稍等。”崔海青沒有當即回絕,轉身進去通傳。

  片刻后,崔海青回來后客客氣氣的道:“姑娘進來罷。”

  這就是皇上默許的意思了。

  阿妧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極了,她輕聲道了謝,提著食盒邁過門檻。

  雕花木門在她身后關上。

  崔海青親自引著她到了趙峋小憩的房中,兩個內侍掀起了簾子。

  馮太后還有無數的機會往皇上身邊安插人,人選也并非只有自己。可她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把握不住,下次來的就不是她了。

  阿妧暗自深吸一口氣,步伐輕盈的走了進去。

  “皇上萬福。”阿妧謹記著規矩,并不敢僭越。在離皇上有幾步遠的地方,她蹲身行禮。“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給您送醒酒湯。”

  趙峋正隨意的靠在軟榻的大迎枕上,聽到她的腳步聲時,還沒有動靜。

  分明崔海青是得到趙峋的許可才放她進來,莫非是還要冷著她的意思么?

  趙峋不發話,阿妧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變。

  過了片刻,趙峋像是才想起有她這么個人。他睜開了眼,目光淡淡的望去。

  他有意晾著她,就是想看看阿妧會不會急不可耐表現,她能謹守規矩,讓他覺得總算不是個蠢的。

  “起來。”

  她雙手捧著的食盒,倒是將她自己遮了個嚴實。趙峋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起身,垂眸往前走來。

  早在永壽宮初見,趙峋就知道她是個容貌極美的宮女。

  后來命人去查端王趙嶼的異常,說他是瞧上了永壽宮的宮女,正琢磨著怎么討回府去。馮太后已經賞了一個給他,見趙嶼的表現,不像是如愿了的。

  他看上的人是阿妧。

  墻角立著的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燈下看美人,愈發顯得她動人。

  她身上穿著尋常的宮女衣裙,可偏生她能顯出纖秾合度的身段來。她的腰肢原比別人更纖細些,仿佛盈盈不堪一握。

  得不到趙峋的下一步指示,阿妧不敢擅自行動,她在離趙峋三步之遙的地方跪下。“奴婢服侍皇上用湯?”

  趙峋似是真的醉了,一時沒應聲。

  跪在地上的阿妧慶幸自己直接跪下,倒比蹲身候著更省些力氣。

  她告訴自己,不能急。

  她是要把握這次機會,而不是因為莽撞失掉這次機會。

  先前她意識到自己想岔了,她覺得不過是個宮女,皇上必不會折了太后的顏面。可今日是太后壽辰,皇上醉酒還臨幸了太后身邊的宮女,傳出去豈不成了皇上的污點?

  阿妧一時想不清馮太后的用意,到底是不惜毀了她也要讓皇上擔上惡名,還是只來試探。

  趙峋終于淡淡的應了一聲。

  阿妧松了口氣,只是壽春閣沒有地龍,跪得久了,她膝蓋有些酸疼。她克制著讓自己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恭順的提著食盒近前。

  她將食盒中湯碗取出,將食盒留在了高幾上,自己則是捧著碗,重新跪在了軟榻前,神色謙卑柔順。

  “皇上請用。”她柔聲道。

  這一聲倒是比方才更加嬌軟,帶著些許誘人的意味。

  趙峋雖是在榻上,也能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在地上的阿妧。

  她生得極美,自己是早就知道了的。可今日又瞧出些不同來,她膚色白皙又如凝脂般細膩,像是上好白瓷一般;那雙眸子略略抬起來,明明該是清純嬌憨的杏眸,偏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流轉間透著嫵媚。

  小巧秀挺的鼻梁,粉嫩柔軟的唇瓣,無一不展示著她的美貌。

  她身上也并沒有亂七八糟的熏香味,總讓人覺得舒服些。

  見趙峋沒有應聲,阿妧大著膽子抬眼去看。

  趙峋平日里瞧著溫和寬仁,可他的威儀和上位者的冷峻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今日他看起來有些醉了,阿妧的大膽也僅限于這一眼。

  此時趙峋微微瞇著眼,阿妧也不好判斷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可機會難得,她不能白來一趟。

  “皇上,湯有些熱,奴婢再去取個碗。”阿妧咬了咬牙,決心不再僵持下去。

  “不必。”

  說著,趙峋抬手就要拿過她手中的湯碗。

  許是他真的醉了,一時間竟沒握住,險些將湯碗打翻。

  阿妧顧不得許多,忙伸手去接。若是真的瓷器落地,她這次就失敗了。

  只是她動作大了些,趙峋的手尚未收回去,她不敢撞上去,只得歪了歪身子,撞在了軟榻前。

  頃刻間她并未綁緊的頭發便散開了,如瀑的青絲披散在她身后。

  “奴婢失儀。”阿妧連忙起身,將湯碗放到了小幾上,她立刻跪下請罪。

  若說起來,并不是她的錯。

  趙峋說不準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近前來。”趙峋忽然起了一絲興趣。

  阿妧緊貼著軟榻跪下。

  “母后讓你來做什么?”趙峋抬手,將她的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

  阿妧不敢動,只是垂首柔順道:“太后娘娘讓奴婢來服侍皇上。”

  她大膽的省去了“醒酒湯”三字。

  無論太后何意,她要為自己打算。

  那張巴掌大的臉兒被迫因著他的動作揚起,嫵媚的杏眸,透著楚楚動人的風致。

  “讀不讀詩?”趙峋忽然問道。

  阿妧不解他的意思,只得如實道:“奴婢只略認識幾個字。”

  趙峋微微勾了勾唇,并未在意。

  他只是忽然想起讀過的一首小詩,如今用在此處最合適。

  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

  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告訴母后,這醒酒湯很好,朕已經清醒了。”趙峋放開了她的頭發,面上恢復了常色。

  這是讓她離開的意思。

  阿妧暗自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遲疑的收拾好湯碗,起身行禮離開。

  在離開壽春閣前,阿妧利落的將自己的頭發重新綁好,整理好衣裳,并沒有露出半分不妥來。

  她知道,自她離開后,有人在觀察她。

  “皇上,阿妧姑娘已經離開,儀容整齊。”崔海青來回稟時,特意加了一句。

  這位阿妧姑娘是個聰慧的,并不在這些小事上自作聰明。

  趙峋面上不見半分醉意,吩咐人回福寧殿。

  何處不可憐。

  她倒真的是知情識趣,惹人憐惜。

  趙峋漫不經心的想著。

  “主子,您看這藥膏……”朱蕊捧了過來,詢問阿妧用不用。

  此時她已經對阿妧刮目相看,主子未用李修儀送來的,是不想傷處愈合太快。皇上果然對主子更憐惜些,看起來好的慢些,倒也有好處。

  “拿來罷,厚厚的敷上。”阿妧卻一改態度,忍著疼讓朱蕊仔細涂好。

  皇上御賜的藥膏自然是極好的,她的傷也必得好得快些,一直拖著遲遲不愈,便是她別有用心。

  朱蕊聰明,很快想透這層,動作輕柔的幫阿妧處理好。

  “皇上對主子果然是上心的。”茉香也在旁邊幫忙,笑道:“奴婢剛剛看了賞賜,還有燕窩人參,好些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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