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父皇要來看你了。”寧昭容將大公主叫到跟前,柔聲道:“等會兒你記得給父皇請安。”
趙峋提前來了些時候。
“妾身給皇上請安——”寧昭容帶著大公主等在殿前。
大公主跟趙峋不大親近,只是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偎在寧昭容身邊。寧昭容見狀,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兒臣給父皇請安。”大公主松開了寧昭容的手,有些怯怯的。
趙峋心里不是滋味,對著寧昭容點了點頭,抱起了大公主。
因傍晚起了風,趙峋怕大公主著涼,便沒帶她在外面玩,去了她的房中。
作為皇上的長女,大公主在吃穿用度上都是極好的。趙峋看著殿中布置,見大公主被寧昭容照顧得很周全,面上添了些滿意之色。
“你費心了。”趙峋抱著大公主,對寧昭容溫聲道。
寧昭容為了這句肯定,幾乎紅了眼眶。她穩了穩聲音,才回話道:“妾身本分而已。”
她本就是因為撫育大公主,才得了這昭容的位置,她已經心滿意足。
忽然,趙峋的目光落在窗邊掛著的一個花籃上,里面插著新鮮的花,可花籃卻顯得有些破舊。
他走近前看了看,是那次他從阿妧手里拿過來的花籃,已經過去二十來日。
“珠珠,你喜歡這個?”趙峋掃了一眼榻上,上面堆著許多精巧的玩具,不乏金玉、綾羅制成,比這精致許多。
大公主點了點頭,雖然她還有點怕趙峋,仍是鼓起勇氣解釋道:“是父皇給的。”
這是寧昭容教她的話,說是這樣說了,父皇會歡喜。
趙峋心中一軟,在用晚膳時,也并沒讓奶娘將大公主抱走,還親自給大公主布菜。
為著大公主的乖巧懂事,趙峋雖是并未留宿重華宮,卻多待了些時候。
見天色已晚他還要走,寧昭容心中有淡淡的失望,面上卻不露半分,將大公主交給奶娘,要送趙峋。
“夜里風涼,你陪著珠珠罷,不必送朕。”趙峋擺了擺手,帶著崔海青回了福寧殿。
她當初選擇走撫養大公主這條捷徑,就意味著她不能卷入后宮爭寵中。
寧昭容垂眼,遮住泛紅的眸子,忍下酸澀,牽著大公主回了殿中。
后宮被趙峋冷了一段時日,這段時日后宮中極為安靜,并未有什么風波生出來。
等前朝事務忙完,轉眼到了十五,趙峋去了皇后的坤儀宮。
雖說貴妃最得寵,皇上還是敬重皇后的,哪怕這個皇后是馮太后所選,他亦不會讓貴妃僭越。
有人起了心思,覺得能看到景和宮的好戲。
鄭貴妃氣定神閑,如今反而不再裝病,按時去坤儀宮給皇后請安。
幾日后,趙峋再臨幸后宮時,依然去了鄭貴妃的景和宮,還陪鄭貴妃用了早膳。
鄭貴妃恩寵不衰,一掃之前的頹勢。
“主子,繡春閣的蘇貴人還是稱病,說是好了再請您過去。”海棠從門外進來,對正對鏡梳妝的阿妧道。
凝汐閣在琢玉宮的西偏殿,蘇貴人在東偏殿的繡春閣。阿妧的位份低,本想先去問好,蘇貴人卻一直稱病,阿妧來了已經十來日都未曾見。
阿妧微微頷首,道:“送去的東西蘇貴人可收下了?”
“收下了,蘇貴人也讓人問主子安,還回禮了。”海棠身后跟著紫菀,她手中捧著托盤。“比送去的略厚些。”
大家都在一處住著,阿妧想著還是要和氣些的好,看起來蘇貴人也有此意。
“主子,今兒天氣好,不若您去御花園逛逛?”朱蕊見阿妧自來后,除了去請安就沒出過門。“這會兒子清靜。”
阿妧點點頭,帶了朱蕊和海棠出門。
她雖在永壽宮當了一段時日大宮女,也不是能隨便出來閑逛的,故此對御花園稱不上熟悉。
午后日光極好,阿妧信步走上了一條小路。
旁邊樹蔭漸濃,像是走到了什么冷僻的地方一般。
“誰在那里?”忽然不遠處響起一道略顯嚴肅的聲音。
只見一個身著靛青色褙子的嬤嬤走了出來,阿妧認得她。
“奴婢給熙美人請安。”對于這位宮中新得寵的美人,柳嬤嬤身在壽康宮也聽說過一二。
既是她在這兒,說明那人也在這兒——
阿妧心中微動,果然一道風華猶存的單薄身影出現,她穿著雪青色的斗篷,整個人神色都有幾分木然和冷漠。
“妾身給貴太妃請安。”阿妧蹲身行禮。
貴太妃看起來狀態并不好,沒有理會阿妧,徑直越過她走了過去。柳嬤嬤對阿妧福了福身,忙追了過去。
“主子,貴太妃對誰都是如此,您不必介懷。”見阿妧站在原地呆立,朱蕊上前道:“奴婢想起來了,這里是貴太妃的傷心之地。”
阿妧不解,往前走了幾步。
只見一個已經枯了的池塘,里面堆滿了雜草,顯然荒廢已久。
“這里是——”阿妧回過神來,心驚的道:“先帝九皇子失足落水的地方?”
朱蕊拉著阿妧走了出來,低聲道:“正是,聽說貴太妃偶爾會過來。”
先帝的麗貴妃是如何得寵,她們這些宮人都是有所耳聞的。九皇子才五歲,乖巧知禮還嘴甜,宮中上上下下都喜歡他。
可一日他竟從宮女內侍的看護下偷溜到御花園,失足跌進池塘淹死。
阿妧臉色有些蒼白,她扶著朱蕊的手,也沒有心思再去別處逛,直接回了凝汐閣。
“主子,您喝些茶罷。”朱蕊見阿妧臉色不好,讓人煮了安神的茶送來。
阿妧勉強喝了兩口,就放在了一旁。
“主子,福寧殿傳來消息,說是今夜皇上過來,請您準備。”桂平匆匆進來,滿臉喜氣的道。
看來皇上是真的喜歡主子,除了皇后和鄭貴妃,主子可是第三個接駕侍寢的。
這對宮人們是喜訊,阿妧打起精神來。
她察覺到皇上不喜歡她用香料,唯有沐浴后清淡的花露香味就足夠了。皇上不在這兒用膳,她還輕省些。她用了些清粥小菜,就開始梳頭更衣。
“取前些日子皇上送來的蝴蝶簪子。”阿妧本想披散著頭發,想到趙峋的賞賜,這才又綰住一半的長發,只獨獨用了這根發簪。
等她都準備妥帖,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仍是提前出去迎接。
幸而今夜皇上很快就到了,帝王的儀仗漸近,阿妧淺笑盈盈的上前行禮。
“皇上萬福。”
趙峋看著阿妧嬌俏動人的模樣,覺得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
“朕不是說了,不必再迎出來?”趙峋雖是口中說著,還是牽住了阿妧的手,并沒什么責備的意思。
阿妧嬌聲道:“謝皇上體恤,可妾身也想早些見到您。”
趙峋聞言,眼中的笑意深了些。
無論真心假意,阿妧的乖巧柔順還是令他滿意的。
阿妧知道皇上來,自然是讓他自己要舒坦的,故此她半是嬌羞半是主動的靠在趙峋懷中,趙峋沒有拒絕。
夜色已濃,宮人們也都識趣的退了出去。
“皇上,您今夜沒瞧出什么不同么?”阿妧拉住了趙峋想解開她衣裳的手,聲音里還透著一絲委屈。
趙峋微微擰眉。
他的目光落在阿妧發鬢上,福至心靈的想到了緣故。
她獨獨留了這個簪子,怕是特意給自己看的。趙峋的博聞強記終于讓他想起,前些日子他讓人給阿妧送過首飾。只是他并未親自看過,不知樣式。
“朕瞧著熙美人,便把這些俗物給忘了。”趙峋拔下她的發簪,頃刻間如烏發盡數散落。“喜歡嗎?”
阿妧半含羞的望過去,眸中波光流轉,媚意橫生。
“皇上送的,妾身視若珍寶。”
趙峋這次將發簪放到枕邊,將人壓到了身下。
一夜芙蓉春帳暖。
第二日去坤儀宮請安時,阿妧知道自己招眼,便盡量早些到了。
坐在眾妃羨慕嫉妒的目光中,幸而皇后今日到的早,大家陪著皇后說話,阿妧才能喘口氣。
“過幾日,本宮和皇上要出宮祭祀,妃位以上陪同,其余的人留在宮中。”張皇后為著這件事,也沒工夫理會后宮的拈酸吃醋。
留在宮中位份最高的是溫昭媛,不過上頭還有太后在,溫昭媛只負責宮妃們的事。
“皇上駕到。”
聽聞趙峋過來,眾人眼中紛紛露出驚喜的神色。
“妾身給皇上請安。”
大家忙行禮,趙峋走過去,扶住了皇后的手,與皇后同坐。
鄭貴妃垂眸,掩去那一絲嫉妒。
“朕和皇后有事要說,你們先散了罷。”他沒理會眾人眼中的失望,直接吩咐道。
宮妃們只得起身,準備告退。
“熙美人。”趙峋忽然點了阿妧的名字,他淡然吩咐道:“你若有空,就去重華宮陪陪大公主。”
阿妧再次頂著一眾宮妃嫉妒的目光,穩穩的行禮應是。
好在皇上沒有過多的表示,大家很快就散了。
因太后上了年紀,宮妃們不便一一敬酒,便由位份最高的鄭貴妃領著宮妃們一齊向太后敬酒。
末了,寧昭容又把大公主抱了出來。
只見才三歲的大公主胖乎乎的小手托著琉璃盞中的葡萄汁,奶聲奶氣的道:“祝皇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她年紀小,寧昭容就撿著最簡單的教給她。稚嫩的童音聽在馮太后耳中,也覺得格外有趣。
“珠珠,到皇祖母這兒來。”馮太后朝著大公主招招手。
大公主有點怕生,還是奶娘抱著她過去。馮太后親自喂了大公主吃了些東西,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與趙峋同輩的兄弟中,除了瑞親王趙嶺駐守在外還未回京,其余的人都到了。其中以端王趙嶼平日中進宮走動最多,也最得馮太后的喜愛。
雖說是家宴,在皇上面前趙嶼也不敢放肆,中規中矩的帶著王妃范氏向太后祝壽。
馮太后將大公主抱在懷中,目光慈愛的看著他道:“上了年紀,哀家就愛這含飴弄孫之樂。明年的今日,你也不必挖空心思準備壽禮,給哀家添個小皇孫就好。”
這話聽起來像是說端王夫妻無子,太后著急,實則是說給趙峋聽。
如今他膝下僅有大公主一個女兒,還有些來路不明。沒有皇子,終究是留人話柄。
幸而絲竹聲一直未斷,氣氛才不顯得尷尬。
“老八,你也該收收心。”趙峋神色和煦的對趙嶼道:“別辜負了母后的期待。”
馮太后面上的笑意始終未散,反而更深了些。“哀家是管不了他,老八怕是還聽皇上的話多些。”
方才那場小小的波瀾消弭于無形,大家重新說笑起來。
大公主不舒服的在馮太后懷中扭了扭她小小的身體,她想跟奶娘走,可又不敢說。
末了,還是趙峋留意到大公主的神色,解圍道:“大公主愈發沉了,母后還是讓她回去,別再累著您。”
馮太后本就是借大公主引出那些話來,聞言便將大公主交給了奶娘。
今日雖是太后的壽宴,然而有從封地趕來的親王們,自然要輪番向趙峋敬酒,故此壽宴過半時,趙峋已經微醺。
張皇后瞧出了趙峋的異狀,忙體貼的命人盛了些養胃的湯水來。她心里盤算著,今夜皇上怕是會喝醉,命人備了攆轎,請皇上去坤儀宮留宿……
想到這兒,她不免心頭發燙。
皇上平日里去坤儀宮的時候不多,最多留宿的就是鄭貴妃的景和宮。今日雖是鄭貴妃也在,怕是請不走皇上了。
終于挨到壽宴要結束時,張皇后時刻準備著親自攙扶明顯醉了的皇上。
只聽自己姨母馮太后,關切的道:“皇上今日高興,怕是喝醉了。現在壽春閣里歇歇,醒醒神再走。若醉中吹了風,明日要頭疼的。”
這話聽起來只有關懷,已經“醉”了的趙峋在心中笑笑。
“崔海青,還不快扶穩了皇上。”馮太后發話。
張皇后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自己姨母打斷。她才想說話時,便見馮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在片刻間,張皇后福至心靈的往馮太后身邊望去,那個美貌的宮女沒服侍在旁邊。
她只能看著皇上身邊的內侍總管崔海青,帶著兩個內侍扶著皇上去里面的房間休息。
張皇后如同兜頭被潑了盆冷水。
阿妧提著食盒,加快步伐跟著張嬤嬤往壽春閣走。
“你把醒酒湯給皇上送進去后,便看著皇上的意思行事。”張嬤嬤叮囑阿妧道:“你是個聰明的,知道該怎么做。”
此時阿妧才真正明白了馮太后的用意。
馮太后并未派人來刻意調-教她,這就說明對于她的去留太后和皇上還未達成一致。她今夜的作用,大概真的僅僅送一份醒酒湯進去。
她僅是馮太后手中眾多棋子之一,若能在恰當的地方使用最好,若不能也無妨,另作他用或棄了便是。
“奴婢記下了,必不會僭越。”阿妧柔聲應道。
張嬤嬤只將她送到了壽春閣前,并未再陪著她往里面走。
趙峋身邊的崔海青阿妧是認識的,她屈了屈膝,恭聲道:“煩請崔總管通傳一聲,太后娘娘命奴婢來給皇上送醒酒湯。”
見到來人是馮太后身邊新提上來的大宮女,崔海青明白太后特意留皇上在壽春閣休息片刻,怕就是這么個用意。
“阿妧姑娘稍等。”崔海青沒有當即回絕,轉身進去通傳。
片刻后,崔海青回來后客客氣氣的道:“姑娘進來罷。”
這就是皇上默許的意思了。
阿妧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極了,她輕聲道了謝,提著食盒邁過門檻。
雕花木門在她身后關上。
崔海青親自引著她到了趙峋小憩的房中,兩個內侍掀起了簾子。
馮太后還有無數的機會往皇上身邊安插人,人選也并非只有自己。可她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把握不住,下次來的就不是她了。
阿妧暗自深吸一口氣,步伐輕盈的走了進去。
“皇上萬福。”阿妧謹記著規矩,并不敢僭越。在離皇上有幾步遠的地方,她蹲身行禮。“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給您送醒酒湯。”
趙峋正隨意的靠在軟榻的大迎枕上,聽到她的腳步聲時,還沒有動靜。
分明崔海青是得到趙峋的許可才放她進來,莫非是還要冷著她的意思么?
趙峋不發話,阿妧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變。
過了片刻,趙峋像是才想起有她這么個人。他睜開了眼,目光淡淡的望去。
他有意晾著她,就是想看看阿妧會不會急不可耐表現,她能謹守規矩,讓他覺得總算不是個蠢的。
“起來。”
她雙手捧著的食盒,倒是將她自己遮了個嚴實。趙峋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起身,垂眸往前走來。
早在永壽宮初見,趙峋就知道她是個容貌極美的宮女。
后來命人去查端王趙嶼的異常,說他是瞧上了永壽宮的宮女,正琢磨著怎么討回府去。馮太后已經賞了一個給他,見趙嶼的表現,不像是如愿了的。
他看上的人是阿妧。
墻角立著的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燈下看美人,愈發顯得她動人。
她身上穿著尋常的宮女衣裙,可偏生她能顯出纖秾合度的身段來。她的腰肢原比別人更纖細些,仿佛盈盈不堪一握。
得不到趙峋的下一步指示,阿妧不敢擅自行動,她在離趙峋三步之遙的地方跪下。“奴婢服侍皇上用湯?”
趙峋似是真的醉了,一時沒應聲。
跪在地上的阿妧慶幸自己直接跪下,倒比蹲身候著更省些力氣。
她告訴自己,不能急。
她是要把握這次機會,而不是因為莽撞失掉這次機會。
先前她意識到自己想岔了,她覺得不過是個宮女,皇上必不會折了太后的顏面。可今日是太后壽辰,皇上醉酒還臨幸了太后身邊的宮女,傳出去豈不成了皇上的污點?
阿妧一時想不清馮太后的用意,到底是不惜毀了她也要讓皇上擔上惡名,還是只來試探。
趙峋終于淡淡的應了一聲。
阿妧松了口氣,只是壽春閣沒有地龍,跪得久了,她膝蓋有些酸疼。她克制著讓自己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恭順的提著食盒近前。
她將食盒中湯碗取出,將食盒留在了高幾上,自己則是捧著碗,重新跪在了軟榻前,神色謙卑柔順。
“皇上請用。”她柔聲道。
這一聲倒是比方才更加嬌軟,帶著些許誘人的意味。
趙峋雖是在榻上,也能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在地上的阿妧。
她生得極美,自己是早就知道了的。可今日又瞧出些不同來,她膚色白皙又如凝脂般細膩,像是上好白瓷一般;那雙眸子略略抬起來,明明該是清純嬌憨的杏眸,偏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流轉間透著嫵媚。
小巧秀挺的鼻梁,粉嫩柔軟的唇瓣,無一不展示著她的美貌。
她身上也并沒有亂七八糟的熏香味,總讓人覺得舒服些。
見趙峋沒有應聲,阿妧大著膽子抬眼去看。
趙峋平日里瞧著溫和寬仁,可他的威儀和上位者的冷峻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今日他看起來有些醉了,阿妧的大膽也僅限于這一眼。
此時趙峋微微瞇著眼,阿妧也不好判斷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可機會難得,她不能白來一趟。
“皇上,湯有些熱,奴婢再去取個碗。”阿妧咬了咬牙,決心不再僵持下去。
“不必。”
說著,趙峋抬手就要拿過她手中的湯碗。
許是他真的醉了,一時間竟沒握住,險些將湯碗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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