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在他手下已經五年多了，是一把鋒利的劍，他小心地拿捏著，有分寸地使用。許多艱難的案子在夏東手里總能雷厲風行，很快破案。他愛惜這把利劍，但利劍自己總往刀口上撞，很多時候，他也很無奈。
一直給夏東搬弄身體的段晨，他多看了幾眼，心里大概看出，段晨正在用中醫推拿的手法，而且效果很好，剛才還病殃殃的夏東，現在已經回過氣來，精神也好了很多。
短短十分鐘，夏東經歷了一輩子都沒體驗過的痛苦和舒爽，那是一種全身經絡被打通，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如雷，血液在體內磅礴奔涌的聲音。
從一開始的齜牙咧嘴、怪叫連連，到身體變得輕盈，如同漂浮在空中，再到最后酸脹難忍，段晨一頓狂拍，打散郁結之氣的痛快。
他不免在最舒服的時候發出一聲膈應人的呻吟，那是真的忍不住，氣流直接從喉嚨里涌出的喊叫，別提都舒服！
這一幕，所有圍觀的人都看到了，頓時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同時心里還有一絲羨慕。特別是那些老警員，受傷的部位總會有著隱痛偶爾發作。此刻看到他這般反應，真想讓段晨也給自己按一按，排解排解。
一個三十來歲的警員舔了舔舌頭，低聲說了句：“這服務，多少錢包夜？”
頓時引起眾人爽朗的笑聲，眼前身為警局招牌的夏東，在警局中暈倒的陰霾消散了些。
待警局外穿來刺耳的救護車鳴叫聲，段晨才收回手，深吸一口氣，雙手拉著夏東，站了起來。
圍觀人群中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仿佛剛才是在看一場表演而不是緊張的救人。
夏東在原地伸展了幾下四肢，覺得身上輕松無比，除了小時候體會過這樣的感覺，長大后再未有過。
“哎，牛局，我這里有重要訊息匯報。”
他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正低著頭的牛新建，連忙走過去，手里拽著文檔。
牛新建點點頭，接過文檔，沒有在眾人面前翻看，夏東也沒說什么，正要和牛新建一起去旁邊的辦公室，段晨伸手攔住了他。
“你現在急需休息，還要去醫院接受后續的治療，工作的事，你要緩一緩。”
夏東愣了一下，笑著握了握段晨的手，說了幾句感謝、真乃神醫、日后登門拜訪的話，就想開溜。
但段晨沒有放開握著他的手，冷冷看著他。
人群也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他們是知道夏東的性格的，如果段晨還不放開手，他就要翻臉了。
還未等他扯開喉嚨發脾氣，段晨松開了手，平靜道：“剛才，你已經死過一回了，沒什么大問題，就是過度勞累，引發的心臟疾病。”
“我剛才給你做心肺復蘇，你醒過來了，最大的生命危險被你戰勝了。”
段晨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圍，最后將目光落在門把手上。
“剛才那一下，可以定義為猝死。換句話說，你因此，少了至少三年壽命。當然，這個三年不是我瞎編的，是我通過經驗，推算的。”
他知道自己不用解釋什么，直接把心里能想到的可能性說出來就行。信不信，都由不得他，全看聽的人如何去想。
“再者，你要繼續工作，那你的生命就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開始讀數。你可能在下一刻突然倒下，你 倒下，你的生命就不用以年為單位了……”
段晨嘴里擬聲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看著夏東。
“用秒來算吧。”
話語很平靜，有幾分李嫣然冷冰冰的意味。
之前所有的話，都不及這一句來的嚇人。不少人心底發寒，看向夏東的眼神都變得復雜起來。
死一般的寂靜在人群中蔓延，他們中不少人都和醫生打過不少交道，那些不疼不癢的“注意身體”“多休息”“少熬夜”等等話語，他們都已經免疫。
只有這句話，像是鉆進了心里的石子，卡在里面，隨著血液一次次噴薄，它跟著血液狂奔，又被卡在心口，出不去，周而復始，一直在心里來回撞擊。
“東哥，你去醫院吧”張超猶豫了許久，看著夏東，低聲道。
牛新建也走了過來，對著夏東耳邊低語幾聲，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在這時，門外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床跑了進來，在一名警員的指引下來到了審訊室門口。
人們自覺讓開，男護士皺著眉頭，看了看房間內，發現并沒有人躺在地上。
夏東深深看了段晨一眼，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慚愧，在男護士有些驚訝的目光中，躺在了擔架上。
“還愣什么，快去呦，老東皮反悔了，命就搭在你身上了。”牛新建喊了一句，帶著笑意。
雖然男護士有些不明白狀況，但看眾人的眼神，確定了躺下的正是要送醫的病患，于是不管其他，和另外兩名護士，一同推著擔架床，出了警局，上了救護車。
圍觀的人也漸漸散了，臉上還有血跡的張超和賈田趕緊低著頭去了洗手間，牛新建拍了拍段晨的肩膀，表示了感謝，拿著文檔進了辦公室。
有些警員上來和段晨搭話，希望能體驗一下夏東剛才的服務。段晨哭笑不得，一一拒絕了，只說自己在景德醫院，中醫門診室坐班，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他。
有興趣的人記下了，有些心里覺得他雖然技術不錯，但很低檔的人，心里鄙夷，也不說什么，三三兩兩一起，各忙各的去了。
李嫣然背著包，靠在墻上，冷冷看了他一眼，手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根數據線。
段晨愣了一下，仔細一看，哦，是自己手機里沒來得及拿出來的配件。
“這個怎么說？”
段晨摸了摸腦袋，心里有些慌，他也是談過戀愛的，知道女人在這種時候惹不得，話也要好好掂量一下再說，否則天知道她哪天把你列為黑名單，路上碰見了，也像不認識你一般。
他沉默了一會兒，賣乖地笑了笑，伸手去拿，嘴上說著：“感謝感謝，當時情況太緊急了，只拿了手機……”
她的手收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他的腦袋快速運轉起來，連忙道：“今天我有錯在先，讓你陷入危險了，想吃什么，我請客！”
她嗯了一聲，數據線遞給他，率先一步走了出去。她聽到洗手間里沖水的聲音了。
段晨連忙跟上，很快就出了警局。
張超一出洗手間就跑到大廳，嘴里還喊著：“嫣然嫣然，我的小嫣然……人呢？”
是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