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便揚起了手，一個手刀劈在了王矮子的頸部，將其直接打暈。
蕭云昭與王矮子打斗的動靜自然是吸引到了馬車內的人，那人掀開了馬車窗簾，眼見王矮子落敗，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跳到了馬車的駕駛位上，拉動韁繩便策馬狂奔。
他不明白這兩個員外突然襲擊王矮子是為何，但他心里很清楚，王矮子打不過的人，他必定更加不是對手了，那自然是走為上計，他得快些回去將剛才發生的情況告知公子。
但蕭云昭可不會讓他得逞。
疾馳的馬車雖快，蕭云昭依舊迅速用輕功追趕上了，如輕煙般的身形踏上了馬車頂，而后落在了車夫身邊。
那人大驚失色，出手想要襲擊，卻被蕭云昭輕而易舉地制住了手腕。
緊接著，他便被直接扔下了馬車，重重摔在地上。
他正打算爬起來，一條麻繩卻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心下一緊，難道今日就要葬送在這？
“別緊張，不是要殺你們，只不過想跟你們好好談談罷了，把你們捆起來是為了讓你們老實點兒，乖乖的，就不用挨打了。”
千面郎說著，將麻繩繞過手上那人的胳膊，在他的身后綁了個活結，而后押著他回到了涼亭內，和昏迷的王矮子捆在了一起。
捆完兩人時，蕭云昭也已經將馬車駛回了涼亭邊。
王矮子再次醒來時，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他費力地睜開雙眼，甩了甩臉上的水珠，朝對面坐著的兩人怒目而視，“你們想怎么樣？”
“矮子哥，別這么大火氣。”千面郎翹著二郎腿道，“有些日子沒見你了，總感覺你似乎消瘦了點，是苗凌楓那兒的伙食不好嗎？要不要我給你指條明路，讓你從此能夠和我一樣吃香喝辣。”
熟悉的語氣和腔調，讓王矮子幾乎瞬間就認出了面前的人是誰。
這兩個員外都是假的，容貌卻看不出半分破綻，他一猜就是千面郎的手藝，此刻那耳熟的話語更讓他確認了最初的猜測。
“果然是你小子。”王矮子被捆得嚴實，只能沖對面的人咬牙瞪眼，“你小子是投靠寧王府了嗎？”
“不然呢？”千面郎樂呵呵道，“想當初，還是你介紹我和苗凌楓認識的，我真得感謝你，要不是幫苗凌楓做事，也就不會得罪了寧王夫婦，他們在賭場把我逮著了，我原以為難逃一死，沒想到他們是惜才的人，沖著我這手藝，不僅給了我活路，還讓我從此為他們效力，我現在吃香喝辣的，日子別提多舒坦。”
說著，他走到了王矮子身前蹲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苗凌楓肯定是給不了我這待遇的，到了他那兒，別說吃香喝辣，不吃毒藥就該謝天謝地了，你說是吧？矮子哥。”
王矮子聽著這話，臉色有些難看。
苗凌楓手下的人，大多不是自愿服毒的，而是被迫上了賊船。
跟隨苗凌楓之前，他以打劫謀生，憑他的身手，自然是強盜頭目，手下幾十號小嘍啰。
他見過不少大戶人家高價招護衛的告示，對此他很不屑，只因他不愿被人吆來喝去，與其看別人臉色，倒不如自己當首領，即便強盜頭子的身份得承擔不少風險，他也樂意，能混多久混多久。
但很快報應就來了，朝廷派人來剿滅他們，他的手下死的死傷的傷，他由于功夫好便成功逃脫了，一路逃至西域，那時勢單力薄，手上也沒錢，他尋思著先去大戶人家那兒謀生，等找著機會便東山再起。
落魄的他正趕上苗凌楓高價招打手，對比了幾家下來，苗凌楓出的價格最是讓人心動，要求是功夫得足夠好，告示上只說了招五人，可去的當天卻發現現場有百八十人。
競爭如此激烈，眾人自然是要比武分個高低，功夫最好的五名便能夠被選上。
毫不意外的，他擊敗了許多人，成了被招收的五名打手之一。他們的活還挺輕松，平時苗凌楓出門與人談生意時，他們就跟在其身后充場面。
干了沒多久，他們就知道苗凌楓是逸王手下的人，平時若有大生意談妥，他們也能拿到不少賞錢，他們私下都說苗凌楓這人大方，卻沒想到，這錢并不是好拿的。
有一回他們聚在一起吃飯，有個伙伴忽然腹痛難忍，躺在地上直抽搐，嘴唇都泛紫了，其余人見狀連忙去叫大夫，據大夫診斷是中毒，且毒性發作過程緩慢，不會很快斃命，然大夫只會診不會治，他們便只能看著那位同伴在地下痛得只打滾。
很快，苗凌楓便出現了，不同于眾人的驚惶，這個一向溫文爾雅的年輕公子，表現出令人陌生的冷酷無情。
“諸位不必驚慌，他之所以毒發，是因為他喝的那壇酒里沒有解藥。不瞞你們，在你們跟隨我的這些日子，我對你們的表現還挺滿意，為了讓你們能對我長久效忠，我在你們的飯食里都下過毒了，且，我讓人暗中考察過你們，你們夸過我什么，怨過我什么，我都清楚。”
“這位中毒的兄弟之前說，想去投靠狂豹，他認為狂豹那兒的油水比我多，你們說，我難道該留下這個不忠誠的護衛嗎？我和狂豹雖然都是逸王的人，但請你們記住了，聰明人就只能選一個主子，別想著兩邊撈好處，否則你們的下場就會和這位沒良心的兄弟一樣，在毒發之后，忍受兩個時辰的痛苦，最終七竅流血而亡。”
“我下的毒是慢性之毒，你們跟隨我已經有小半年了，身體里累積了多少毒素，你們恐怕不知道吧？你們不必驚慌，我負責下毒，但也負責解毒，每個月來我這領一回解藥，你們的身體就不會出問題了，你們可別怨我心狠，這年頭手下害死主子的事兒也不罕見，我只是防范于未然罷了。”
對于苗凌楓暗地里下毒一事，眾人雖怒不可遏，卻無計可施。
畢竟他們親眼看著一位伙伴痛苦地死去。
原來，在長達半年的時間，他們都吃著被下了料的飯，身體里累積了許多毒素，而只要他們安分，苗凌楓便在他們的酒水里下解藥，這才會使得他們一直沒有毒發，若不是有人當場毒發身亡，他們也不知多久才能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
他們也曾試圖去找外邊的大夫來幫他們解毒，他們都不記得找了多少個大夫，每個大夫都是搖著頭，束手無策。
有大夫說，若是拿到解藥的配方，說不定能配出來。
自己配出解藥，的確可以逃過被人擺布的命運，可他們哪有機會從苗凌楓手上拿到解藥配方？苗凌楓命手下的人互相監督，只要誰有企圖背叛的行為，看到的人可以通過檢舉叛徒，來獲得高額的回報。
第一個檢舉叛徒的人，不僅獲得了錢財，苗凌楓甚至送了他一個大宅院，以及一個漂亮的娘子。
于是乎眾人自發形成了好幾個小團伙，時常想著通過舉報其他人的背叛行為來拿錢，畢竟這樣拿錢太輕松，反正已經跑不掉，倒不如及時行樂。
時間一長，那些蠢蠢欲動試圖背叛的人都死了，哪還有什么叛徒可抓的。
思緒回籠，王矮子懊惱地長嘆了一口氣。
當初就不該沖著那份高額的回報去苗凌楓手下做事，這賊船一上，跑都跑不掉。
雖說工錢不少，可哪會有人樂意自己的性命攥在旁人手上，苗凌楓萬一什么時候不高興了，斷了他的解藥，他就會像曾經的同伴那樣痛苦死去。
“你小子是真的運氣好。”他冷眼看著眼前的千面郎，“你在苗公子那兒沒待幾天，這才讓你躲過一劫，他原本也想拿毒藥控制你，后來說你賭錢誤事，便想找個機會除掉你，哪知你很快就被寧王夫婦抓了。”
“這么看來的話，寧王他們還真是我的貴人了。”千面郎撇了撇嘴，“要不是在賭場被他們抓了，我這會兒八成已經埋在地底下了。”
“你之前為苗公子做事，寧王他們當真一點兒都不記恨你嗎？”王矮子面帶狐疑，“我不信他們能有這么大度。”
“那你還真是目光短淺。”千面郎輕嗤了一聲，“他們的確可以殺我泄憤，可這么做的話，也就只能得到一時痛快罷了，他們看中了我的手藝，便想讓我將功贖罪，我自然是樂意的，你看我如今好胳膊好腿的，比之前還胖了點兒，我在寧王手下，可比你在苗公子手下自在多了，你不如也考慮一下，棄暗投明。”
“你明知我被毒藥控制身不由己，想下賊船都已經遲了，說這些有什么用？”
“既然說了要給你指一條明路，自然是不能讓你有性命之憂的。”
蕭云昭出了聲，接著從衣袖口袋內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在手中，拿到了王矮子的鼻翼前給他聞。
王矮子聞到熟悉的味道，有些錯愕。
這藥丸無論是形狀大小，還是那股子藥香味，都和他們平日里吃的解藥無差別。
“是不是覺得這藥丸很熟悉？”
蕭云昭悠悠道，“這就是你們平日里吃的解藥，你們對苗凌楓心懷不滿，卻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服從他，如今他為了溫南燕東躲西藏，你們也跟著憋屈，你自個兒想想，要不要反水？你若是不愿意幫我們也無妨，我們有解藥在手，總會有其他人愿意棄暗投明。”
“我幫我幫。”不等王矮子作答，與他捆在一起的人便叫嚷道，“原以為跟著苗公子會有好日子過，誰知道他為了一個女人，連西域的生意都耽誤了，那女人自個兒沒本事，還整天嚷嚷著要報仇，他們一旦落入寧王手里，咱們這些跟著苗公子的人還能有活路嗎？”
千面郎點頭附和，“還是這位兄弟通透。”
王矮子思慮過后，沉聲問道：“我們需要做什么？”
……
寂靜而雅致的竹屋內，茶香四溢。
“公子，張員外和劉員外到了。”
苗凌楓聽著手下的稟報，應道：“將他們請進來。”
說完，他便從茶幾上又翻出了兩個杯子，用剛煮開的沸水蕩了蕩，添滿了茶水。
很快，屋外響起了腳步聲。
“這茶香，莫不是雨前龍井？”
“劉老板好嗅覺。”苗凌楓抬眸望著走近的人，“二位請落座。”
“苗公子是個爽快人，我便有話直說了，您看，我們從您這邊進貨也進了不少，這往后咱們還有很多合作機會，所以……這進貨價是不是可以稍微降一降？”
見對方要議價，苗凌楓面不改色道：“劉老板，不瞞您說，我在西域賣的價格可比在這東岳國貴，這片國土上查得嚴，所以您應該找不到第二個供貨人了，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還請您海涵。”
說著，他視線轉向劉員外旁邊的人，“張老板，您說呢？我給的價格貴了嗎？”
千面郎正喝著茶，忽然被點了名，輕咳一聲，給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話術：“在這東岳國，除了您之外，的確是找不到第二個供貨人了，但同理，敢做這生意的商人也不多，咱們都是冒著險在掙錢，所以想請您降一成價格，一成就好。”
此時他身旁坐著的是真正的劉員外，蕭云昭此前假扮劉員外，是為了擒拿王矮子等人進行談判，由于個子和聲音容易穿幫，談完之后他便卸去了偽裝，帶著手下一眾人遠遠地跟在馬車后邊。
苗凌楓落腳的這塊地方的確相當偏僻，三面環山，且位于樹林深處，拐了許多個彎才到。
寧王府的人這會兒就藏在幾十丈開外的樹林里。
生意場上的買賣雙方討價還價是常有的事，劉員外上來就壓價，苗凌楓自然不滿，光是這個問題就夠兩人爭一段時間了。
“嘶——”
千面郎忽然面色微變，而后捂住了腹部，“苗公子，我需要借貴地方便一下。”
苗凌楓聞言，瞥了一眼邊上站著的五個打手，隨意點了一名道：“你給張老板帶個路。”
那打手應了聲是，走到千面郎身旁，“張老板請隨我來。”
千面郎與他一同出了竹屋，穿過一條回廊便到了茅房。
千面郎進了茅房，打手就靠在一旁的樹下等候著，忽聽耳畔有腳步聲，他轉過頭，看到來人便打了聲招呼，“矮子哥，你拿著包袱是要做甚？出遠門嗎？”
“是啊，要出門。”王矮子笑著應了一聲，而后朝對方的身后揮了揮手。
打手以為他在和旁人打招呼，疑惑地轉過頭，王矮子趁機將人打暈，拖到了茅房后的草叢里。
接著他回到了茅房前，將包袱遞了進去。
包袱里裝的正是苗凌楓昨夜換下來的衣裳。
等千面郎從茅房里出來時，赫然就是苗凌楓的模樣了。
“你小子，還真是扮誰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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