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思穆選擇了妥協,心安理得地享受父兄為她拼來的榮華富貴,活得恣意而熱烈。
她曾騎馬過街道,也能持鞭逞奸賊,她骨里流淌著鐵血,所以在南越國小王子咄咄相逼之際,她挺身而出。
“太尉府幼女,戚思穆,領教小王子的高招。”
一襲紅衣,嬌艷熱烈的戚氏女,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一手長槍逼得小王子左支右絀。
小王子假意被打倒在地,在她放松警惕之際,從背后偷襲,卻被她一招驚艷絕倫的回馬槍,挑下了擂臺,摔得七暈八素,贏得了滿堂喝彩。
思前往事,南興帝也有些恍惚:“太尉府戚思穆,不僅是艷冠都城的第一美人,一手槍法更是驚妙絕倫,正所謂‘槍似游龍扎一點,舞動生花妙無窮’,也不外如是。”
戚思穆垂下眼睛,攤開雙手,看著柔嫩的掌心,手中再也沒有長年練槍的厚繭。
現在的她連槍都快要提不動了!
南興帝面色有些復雜,璧兒小產后,她因此傷了身子,病疾纏身,已經許多年沒有練槍了。
戚思穆握起手,笑了笑:“我已經許多年沒有練過槍法,回頭重新撿起來,練給陛下看。”
他從前就看愛她練槍。
南興帝笑著說:“好!”
強烈的困倦,如潮水朝眼皮涌來,戚思穆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她晃了晃腦袋,用力睜大雙眼,眼中映出陛下模糊的身影,心中涌現了一股強烈的不安,呢喃的喚了一聲“陛下”,倒頭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后。
她離開了囚困多年的深宮大苑,置身在天寒地凍的曠野,待在羽林衛搭好的帳篷里,小德子和玉竹守在身邊。
景璜親口告訴她,姜景璋伙同昌郡王起兵謀反,榮郡王是憲皇后嫡子,參與奪嫡,他奉了父皇之命,護送貴妃娘娘前去嶺南,從此之后,世間再無穆貴妃。
穆貴妃死在宮變當晚。
殉了先帝。
待陛下喪儀舉辦之際,就會召告天下,她會與陛下一同葬入皇陵,永伴陛下身側。
戚思穆沖出營帳,刺骨的寒風刮得她遍體寒透,她站在茫茫山野,舉目四望,不是熟悉的皇城,到處是一片皚皚雪色。
陛下駕崩了。
她突然想到,陛下以平妻之禮,聘她入宮當天,她一身嫁衣如火似荼,病重的母親摟著她,無聲抹淚。
玉竹一臉激動地跑進來稟報:“夫人,小姐,陛下親至太尉府迎親,儀仗已經到了府門外,老爺讓小姐盡快準備,莫要誤了吉時。”
戚思穆愣住了,天子迎親不合規矩,也不合祖訓,莫說是平妻,就是正妻也不當如此。
他為何要親自過來迎親?
她聽到屋里有人小聲的議論:“陛下在潛邸時,迎娶寧王妃林氏,便不曾親自登門迎接,是打發了伴從張公公去迎親,永安侯府的喜轎到了寧王府,還是寧王的陛下才現身迎親。”
母親嚴厲的喝斥她們,不允她們多舌。
按照規矩,吉時一到,禮部的官員當眾宣讀冊文和表文。
她跪謝恩之后,禮部的官員將冊文、寶璽,還有陛下以朱砂寫下的婚書交給她。
這一紙婚書,就是她“平妻”的證明。
因有這一紙婚書,所以她雖是貴妃之名,卻有平妻之實。
接下了婚書、冊文、寶璽后,她隨后拜別父母親人,乘坐宮中派來迎親的輦轎,通過長安街,直到太極殿,在太極殿前的廣場上,與陛下舉辦“昏禮”,接受百官朝拜。
除了儀仗人數低了中宮一籌,一應禮數,與封后的嘉禮等同。
到了晚上,陛下與她并肩坐在榻上,她透過眼前朦朧的薄紗,看到身邊的男子挺直了背脊,端平了肩膀,并攏著雙腿,雙眼直愣著,看著前方的龍鳳燭,連眼珠子都不敢動一下。
她莫名覺得好笑。
新婚之夜,身為帝王的男人,表現得比她這個新嫁娘還要緊張,連身邊的娘子都不敢多看一眼,干坐了半天,蓋頭都不敢揭。
足足安靜了一刻鐘。
她才聽到身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用近乎討好的語氣,對她說:“你既嫁了我,便是我此生唯一認定的妻,雖然不能給你皇后的名份,但我可以向你承諾,終此一生,我定會竭盡全力護你一生,包括所有你在乎的親人。”
說了這話,他仿佛鼓足了勇氣一般,小心翼翼地探過手來,試探性地拉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并沒有馬上躲開,緊張的男人,仿佛一瞬間有了底氣,緊緊拉著她的手,對她保證:“我一定會做個好皇帝。”
戚思穆心性傲然,以她的身份,就算進宮做皇后,也是理所當然,會答應以平妻之禮進宮,完全是為了太尉府,帝王的承諾確實打動了她,但她從沒真正相信過他。
即使是,夫妻情濃的時候,她心里一直想的也是:嫁給他也沒什么不好,至少可以監督他,成為一個好皇帝,予百姓福澤。
后來璧兒沒有了,夫妻之間那微薄的信任更是不堪一擊。
戚思穆從來沒有想到,那個人,卻一直在努力踐行這份承諾,直到生命的盡頭,這份承諾仍未停止,他安排的后手,仍然會護她一生,庇護她在意的親人。
回憶戛然而止,戚思穆起身,簡單梳洗了一番,坐到銅鏡前,看也不看寶塔妝盒里,琳瑯滿目的精美首飾,將滿頭烏艷的長發挽在腦后,用巾布裹住束緊。
玉竹聽到動靜連忙進屋:“娘……小姐,奴婢伺候您梳頭。”
“不用,”戚思穆嗓音沙啞,接著又問,“演武場在哪里?”
玉竹愣了一下,忙道:“在西面,奴婢帶您過去。”
貴妃娘娘抵達嶺南當晚就病倒了,渾渾噩噩,一病就是五日,直到今日才徹底清醒過來。
戚思穆點頭,跟著玉竹沿著曲折的長廊,走了不大一會兒,就到了演武場上。
不遠處的空地上擺了一排排兵器,目光落在一桿長槍上,就再也挪不動雙眼。
玉竹一陣恍惚,又想到那個紅衣烈烈地少女,長槍策馬,宛如驕陽一般燦烈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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