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繼續走到程老二家門口。
程老二家中木門打開，他正蹲在地上撥弄著河蝦、螃蟹，想來又準備拿到石橋那里去賣。
王瘸子從門外看到程老二，便笑道:“程老二，你這又準備去哪里發財了？”
程老二看著抱著酒壇的王瘸子，有些訝異:“大郎怎得喝了這么多？”
“還不是被劉莽那狗日的給氣的。”王瘸子故意大聲喊道。
“哎喲！”程老二被王瘸子這話嚇得一不留神被螃蟹鉗給夾住了手指，疼得他哇哇直叫。
“哈哈哈哈哈！”
王瘸子放聲大笑，他感覺自己找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
上一次還是他童年時，他父親給他做了一個竹蜻蜓。
他追著竹蜻蜓跑啊跑，跑啊跑，別提多快樂了。
沒幾天他爬樹掏蜂窩時墜下，不小心傷到了左腿，還傷到了子孫根，褲子上都是血，連村中最厲害的石郎中看了都是不斷搖頭。
年幼的王大郎不知道這意味著啥，他覺得自己沒幾天就又活蹦亂跳了，雖然走路時有些一瘸一拐。
只是偶爾會看到他娘親會偷偷地抹眼淚，他父親不斷唉聲嘆氣。
直到他長大了，才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么。
他好恨，他恨蒼天的不公，恨石郎中這個庸醫，恨自己為何還活在這個世上！
后來孫秀才的美貌女兒嫁了過來，為了避免她發現自己的秘密，為了不被自己的婆娘所歧視。
他便一次次抽打她，一次次教訓她，一次次虐待她，讓她對自己感到害怕！
既然不可能被愛，那就讓她恨自己！
有好幾次他都想打死她，也不知她是怎么熬過來的，愣是沒死。
王瘸子想著心事，順便光顧了村中好多戶人家。
每戶人家都被他搞得雞飛狗跳，人人見他如同瘟神一般，紛紛躲著他逃避他。
王瘸子一邊傻笑，一邊抱著酒壇喝，酒水灑滿了全身也毫不在乎。
他邊走邊罵，把劉莽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接著又來到了劉家村和其他村交界處，耿老漢開的酒肆邊上。酒肆旁還搭了個大棚，不少十里八村的人在此飲酒閑侃。
耿老漢看到了抱著酒壇的王瘸子，不像平時那樣毫不搭理，而是問道:“大郎酒喝完了？”
王瘸子最近經常光顧他生意，對于顧客耿老漢還是比較重視的。
耿老漢這里，正好有幾個身穿虎頭上衣的金虎幫大漢，也來這里買酒。
他們自然也看到了王瘸子。
一個低聲道:“這個，怎么好像是那個……”
另一個也低聲道:“噓，幫主都沒拿他怎么樣，我們當做沒看見就好。”
第三個最為年輕只有十八九歲，個頭卻是最高，額頭上生有六顆黑痣，面色冷硬，他端起了一個酒碗，冷冷道:“若不是林掌旗有令，我早就把這廝給宰了！”
王瘸子沒有搭理耿老漢，而是轉頭看向了金虎幫的三個人。
他們身上淡黃色的虎頭上衣，在此刻他的眼中極為顯眼，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內心！
在醉眼朦朧的王瘸子眼中，此刻這三人，仿佛都化身成了劉莽的丑惡嘴臉，正不屑地鄙視地嘲諷地看著他。
“怎么著，老子就是要給你戴綠帽！”
“老子是金虎幫幫主，你就是一個死瘸子！”
“你娘子那滋味，嘖嘖，你這輩子都沒體驗過吧！”
王瘸子感到一股熱血涌上了頭頂，讓他的雙眼赤紅一片。
“劉莽，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劉莽，你這個死奸夫，遲早要被萬箭穿身，五馬分尸！”
“劉莽，老子要砍死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瘸子在那里瘋狂地發泄，只聽得‘砰砰砰’幾聲響，在酒肆搭著的大棚下飲酒的不少人，手中的碗都情不自禁地掉落在地上。
人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王瘸子。
耿老漢看了看一邊的金虎幫大漢，嚇得魂不附體，大罵道:“你這個死瘸子，你快給我滾蛋！”
王瘸子酒勁上來誰都不怕，繼續罵道:“劉莽給了你錢還是咋的，我不能罵他了？”
“我就要罵他，我日他……”
王瘸子還沒罵完，那個六顆痣少年已經勃然色變，猛地朝他沖了過來！
啪！
巴掌聲清脆，打地王瘸子原地轉了兩個圈，口中的大門牙混著血星飛出去一顆。
砰！
他抱著的酒壇也摔到了地上成了一地碎片，酒水四濺。
“我打死你這個死瘸子！”
六顆痣大漢又一拳狠狠砸到王瘸子肚上，差點沒讓他膽汁給打吐出來。
第三拳又打到王瘸子臉上，王瘸子‘砰’地一聲倒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天空，這老天怎么都被染成了紅色？
六顆痣大漢還要繼續打，卻被金虎幫的另外兩人給死死地拉住了。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真的要被你打死了！”
“這家伙不能殺，誰也不知道幫主他怎么想的，你不要闖出大禍來！”
六顆痣大漢被硬生生給拉走了，臨走前還狠狠在王瘸子臉上吐了一口痰。
“呸！你這個死瘸子，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王瘸子如同一只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天空，好半天才狼狽地爬了起來。
“我還要再買兩壇酒！”王瘸子現在只想飲酒。
耿老漢怒道:“不賣！你以后休想從我這里買到一滴酒！”
王瘸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其他村又不是沒有賣的！”
他擦了擦臉上、嘴角的血，又去其他村子去買酒。
回到家中，天色已黑，淅瀝淅瀝地下起大雨來。
王瘸子抱起一個酒壇，拼命地往口中灌。
顧大嫂已經不肯給他賣吃的了，他唯有不斷飲酒，才能消除腹中饑餓。
他想到今日被金虎幫的大漢暴揍，現在臉上還生疼著，不由得繼續怒罵劉莽。
一邊罵一邊飲酒，醉眼朦朧的他看到了角落中那只早先買回來的老鱉。
一時間王瘸子惡從心中起怒向膽邊生，拿起斧頭用較鈍的那塊，往老鱉殼上狠狠砸去！
砰砰砰！
老鱉行動遲緩，如何抵擋得住兇殘的王瘸子？竟被硬生生砸死！
不少血液都飛濺到王瘸子臉上，讓他這一刻看上去猙獰無比。
王瘸子將半壇酒喝完，又哭又笑，接著再次握上了斧頭，跌跌撞撞地闖出了門外。
他要去殺了那個賤人！
然而天色較黑視線很差，地面上由于下雨了又很滑。
當經過村中的一片茅坑時，搖搖晃晃速度頗快的王瘸子腳步一個不穩，竟一頭往一個茅坑中狠狠栽了過去！
王瘸子掙扎著呼喊了兩聲，卻淹沒在嘩嘩的雨聲和呼呼的風聲中，很快便沒了聲息。
只有雨一直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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