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噠、噠、噠——”
腳步聲由遠及近。
快速朝林歲歲方向靠攏。
醫院走廊極長,鞋底落在地磚上,仿佛每一步都能產生回音,更遑論小跑時、帶起不可見的微風,發出沁著消毒水汽的寂寞聲響。
緊接著。
身后兩人似是匯合,轉而并肩前行。
說話聲自然降低許多。
雖然是正常音量,但在林歲歲聽起來,就像是密密私語、若有似無。
“老板去病房了嗎……論文,你……怎么樣?”
“嗯。”
“那一會兒……結束后……下班?一起嗎?”
“我沒空。”
交談聲雖不清晰,卻越靠越近。
兩人從林歲歲身后走過。
她沒有回頭,依舊專注望著顯示屏,渾不在意地祈禱著、能順利擠上這班電梯。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
里面稀稀拉拉,只站了六七個人。
林歲歲不免松了口氣,邁開步子、走進去,順手按了下關門鍵。
金屬門合上那一瞬。
她隨意抬起眼,登時,怔愣在原地。
外面,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路過。其中一位個子極高,且,背影和走路姿勢,像極了某位故人。
在漫長的一年里,林歲歲曾經無數次望著那道背影愣神。
好像早已鐫刻在青春少年記憶中。
哪怕八年過去。
哪怕已經時過境遷、愛慕之心消散。
但要將過往記憶翻出來查閱,大抵也只需要半秒鐘。
片刻。
電梯開始平穩下降。
林歲歲從失神中回過勁來,彎了彎唇。
世上哪有這般巧合?
難道還能跟陳一鳴那樣偶遇嗎?
江城那么大,什么緣分都是可遇不可求。
她真是想太多了。
……
夏日。
陽光炙熱,像是個巨大爐子、烘烤著這座城市。
林歲歲走出五官科醫院。
腳步微微一頓。
轉而,從包里拿了餐巾紙,擦了下臉上汗珠。
哪怕這一路已經盡量走在樹蔭底下,沒幾分鐘,也是滿身大汗。
醫院門口,打車又是麻煩事。
想了想,林歲歲決定就近吃過午飯,順便提前預約一下網約車,免去在路邊等待功夫。
然而,步子才邁出去幾步。
高大身影如同魔魘一般、陰魂不散,擋在她身前。
薛景表情看起來十分不高興,說話時,自然難以和善,“……為什么不接電話?不是說我送你嘛。”
林歲歲低低嘆氣,答道:“我自己的事,不用麻煩你的。”
薛景本來不是這么易怒脾氣。
但這大熱天,他在門口蹲了一個多小時,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才找到人。
得到這種冷漠回答,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氣急敗壞起來。
他咬牙切齒,“林歲歲!”
耽擱這么幾分鐘,林歲歲愈發燥熱。
只得放軟口氣,開口:“有什么事以后再說,可以嗎?天氣有點熱,很容易中暑,我想去店里坐一會兒。”
薛景同她對視數秒。
到底敗下陣來。
他默不作聲地讓開路。
但始終亦步亦緩、跟在林歲歲身后。
“……”
午飯從一個人簡單吃一點,變成了兩人同行。
林歲歲和薛景在國外相處數年,一起吃飯這種事,完全是家常便飯。
哪怕是不說話,也早就不會有什么尷尬緊張情緒。
事實上,林歲歲早就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單純又有些自卑,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無法面對現實。薛景的意圖明白,從沒藏著瞞著,清晰簡單得叫人一眼便知。
她對他、沒有超出友情的任何一丁點兒想法,只覺得困擾。
所以,拼命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并且為之努力許久。
只可惜,薛景萬分執著,擅長死纏爛打,又能找出讓人拒絕不了的說法。再加上他從未直接挑明過,林歲歲也害怕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不敢說得太直白。
只得作罷。
……
醫院旁一條街,都是各種小餐館。
菜式選擇足夠多樣。
兩人隨便走進一家川菜館,再選了個靠窗座位。
店里冷氣十足,打在人身上,非常舒適。便也不再考慮氣溫,任由口味作祟,點了一大鍋水煮魚。
端上來時,辣椒飄在湯底上,將魚身完全遮蓋。
整體顏色十分鮮艷,很是刺激味蕾。
林歲歲將助聽器帶上,一邊吃,一邊試圖勸說薛景:“薛景,你回學校去,行嗎?我是回國工作,你來干什么?書都沒念完。”
薛景夾了一大筷子魚肉,放在白米飯上。
渾不在意地笑道:“這書有什么可念的,難道還真指望我以后當科學家啊?”
“薛景!”
林歲歲蹙著眉,有點生氣,“不許你這么說。”
多少人都因為現實、不得不放棄了夢想。
但他天賜才華,還這樣吊兒郎當、無所謂地說著這種話。
叫人看了不免氣憤。
薛景連忙說:“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別生氣。”
“……”
林歲歲垂下眸子,再不想搭理他。
氣氛一時凝滯。
沒多久,網約車給她打來電話,說車已經到飯店門口。
這里還屬于醫院周圍,人流量大,對車輛管理嚴格,只能臨時停靠一會兒。
林歲歲立刻放下筷子,站起來,搶先付了錢,輕聲開口:“我要回家了,你別跟著我了。再見。”
說完。
她轉過身,推門、離開。
看起來毫不留戀。
薛景收了笑,沉沉盯著她背影,手指落在手腕上那個小鈴鐺上,指腹輕輕捻了捻。
鈴鐺已經不會發聲。
銹跡斑斑模樣,同他這一身昂貴行頭,也不甚相符。
但就是戴了很久、怎么都摘不下來。
良久。
薛景也起身,黯然離場。
……
周佳蜜見陸城停下腳步,視線凝固在一處,忍不住順著望過去,但并沒有看到什么異常。
只得出聲問道:“陸城?你怎么了?”
時光如梭。
八年,足夠將一個人打磨成另一種模樣。
徹底脫胎換骨。
陸城還是依舊清俊帥氣、五官精致,走到哪里都像是帶著光環。臉上卻再看不見昔日青澀與玩世不恭,氣場愈發陰郁冷淡、高不可攀。
甚至,連笑意也收斂難尋,徹底習慣了保持面無表情。
他搖頭,“……沒什么。”
周佳蜜“哦”了一聲,沒有糾結,轉而絮絮叨叨、說起別的事,“老板怎么突然想吃麻辣燙了,他不是一直嫌麻辣燙不養生嗎……”
陸城沒有搭話。
蹙著眉,腳步一動不動。
實在太像了。
那個側臉——他念念不忘許多年,連認錯可能都好像不存在。要不然,就顯得自己的執著,有些許可笑。
可是,他又不敢立馬確認。
等到回過神來時。
那人已經上車,從他面前絕塵而去。
再不給他機會去推翻猜測。
陽光下。
柏油馬路車來車往。
陸城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自從高二結束前,林歲歲退學消失,那條微信就成了兩人最后聯系。此后,無論他發消息、打電話、還是各種社交軟件留言,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音。
第一次,他主動回家、去求了陸文遠和白若琪。
求他們出錢,找人幫忙打聽。
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
她沒有回原籍去上學,學籍也一直沒有變動,家人更是完全聯系不上。
陸城不肯死心。
硬生生憑借蘇如雪那條視頻,將那幾個鄰居找了出來。
結果,人家說,小姑娘一家早在一年多前就搬走了,人也沒再回來過。
于陸城而言。
林歲歲簡直就像是一場幻夢。
夢醒了,只剩虛無。
他第一次為一個女孩心動,最終,卻是這般黯然收場,實在叫人耿耿于懷。
這八年,陸城從來沒有放棄過找她。
偏偏哪里都找不到蹤跡。
路上,與林歲歲相似的女生不少,或許眉眼相似,或許體型嬌小、性格柔軟,或許也只有單邊一只酒窩……但沒有一個是她。
上帝又怎么會輕易給他好運,讓他在路上與她重逢呢?
……
“陸城?陸城?陸醫生?”
周佳蜜說了幾句,見他都沒有反應,只得疊聲喊他。
直到他眸光有了神采,才笑著調侃道:“……你這是魂丟哪里啦?”
陸城沒接這話,淡淡開口:“我打個電話,你先去買吧。”
說完。
也不管周佳蜜表情,轉過身,快步走遠。
周佳蜜被他丟下,氣得直跺腳,“陸城!你可別讓我追到你!要不然我叫你一輩子等我!”
頓了頓。
她收了聲,倏地,腦子里轉出可怕念頭。
和陸城認識了七年,也沒見他談過戀愛……該不會,人壓根就不喜歡女生吧?
這可是個大麻煩。
……
陸城并不在乎別人在腦中怎么編排他。
街角。
僻靜角落。
他懶洋洋地靠在墻邊,摸出手機。
臉色比正午陽光更亮更白,是樹蔭遮擋都蓋不住的孱弱。
撥了個電話。
“嘟、嘟、嘟——”
三聲。
那頭接通。
未語,姜婷先大大咧咧地笑起來,“城哥?什么事?怎么突然想到給我打電話了?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陸城捏了捏鼻梁,平靜問道:“姜餅,這段時間,耳朵有沒有跟你聯系過?”
沉默一瞬。
倏忽間。
電話那頭,姜婷抬高了聲音:“城哥!你還沒死心嗎?耳朵都把你害得差點沒命了,你為什么還執著不放啊?!她壓根就不在乎我們啊!”
陸城語氣冷下來,“姜婷,那是我的事。耳朵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不要這么說她。”
“……”
姜婷梗著脖子,收了聲。
良久。
她憤憤不平,回答:“沒有。八年了,她從來沒有聯系過我。”
……如果那一通電話不算的話。
可是,如果真的還記得朋友,怎么能就只打一通電話來、再沒有音訊呢?
那個時候,陸城正躺在冰冷手術臺上。
又要叫她怎么接起那個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自從那天加更之后,我的作息又被破壞了。
所以這幾天都天天熬夜寫qaq凌晨更
我盡量盡快糾正一下。
謝謝大家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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