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是京城老牌勛貴之一,府邸在皇城之外南巷,占據一整條巷子,一眼望去飛檐斗拱連成片,庭院深深不見邊。
一早,整個國公府就忙碌起來,公府外已經是人來車往,川流不息,前來賀壽的馬車已經占據了半條巷子。
明曦來得不早不晚,定遠伯府的馬車夾在成片的寶馬香車中并不出眾,早有伯府前來引路的下人前來指路。
馬車停下,明曦下了車,車夫將車趕去另一邊安置。
門前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正門之上的匾額上書魏國公府幾個鎏金大字耀眼生輝。
從側門入正院,兩邊是抄手游廊,中間是穿堂,堂中擺著一個紫檀架子山水大插屏。
轉過屏風穿過穿堂又轉過一重屏風,這才進了儀門,入門之后更是熱鬧,前來道賀的客人絡繹不絕,明曦夾在其中瞧著一張張上一世熟悉的面容隨眾人前行,并不張揚。
魏國公夫人一早就已經在內儀門處迎客,身邊站著兩名少女,一個端莊大方,一個明媚嬌俏。
端莊的那個明曦認識正是徐南熙,另外一個想必應該是那位馮姑娘了。
明曦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只見她削肩瘦腰,俊眼修眉,顧盼神飛,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煙青色素錦上衣,海棠紅遍地撒花曳的長裙,纖腰盈盈一握,端的是個美人坯子。
徐南熙今日也是一身銀紅衫裙,喜慶又大氣,墜馬髻,金頭簪,膚光勝雪,眉目如畫,頗有嫡長女的氣派。
在場的很多人,眼睛都落在馮文萱的身上,這一位在魏國公府住了幾年,魏國公夫人待她如親生,多多少少的大家都知道她幾分心思。
如今段明曦一露面,眾人的目光幾乎是都落在她的身上,神色莫名。
魏國公夫人在宮宴上已經見過明曦,此時她一出現就認了出來,她身邊的女兒已經上前一步迎上去,“明曦,你來了。”
明曦對著徐南熙淺淺一笑,“太夫人壽辰,我自然要前來為她老人家慶賀。”
徐南熙滿面笑容帶著明曦到母親跟前,“娘,這就是定遠伯府的大姑娘段明曦。”說完又側頭看向明曦,“明曦,這是我娘。”
段明曦能感覺到魏國公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微妙,視若不見,依禮見人,“明曦見過國公夫人。”
魏國公夫人忙伸手扶起她來,“大姑娘有禮,早就想跟大姑娘見一見了,今日終于得了機會。”說著對著馮文萱招招手,“文萱,還不見過大姑娘。”
馮文萱滿面笑容地走過來,對著明曦淺淺一禮,“文萱見過段大姑娘。”
段明曦微微側身避過,“這位是?”
魏國公夫人笑著說道:“這是我的外甥女文萱,早就聽南熙提起大姑娘曾救人的壯舉,心生佩服,今日終于讓她見到了。”
馮文萱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讓大姑娘見笑了。”
徐南熙笑道:“娘,我先帶著明曦進去,您接著忙。”
往來客人越來越多,魏國公夫人確實沒有閑暇聊天,笑著應了。
馮文萱猶豫一下,還是留下來陪著國公夫人迎客沒有跟上去。
徐南熙見到明曦顯然是很高興,一邊挽著她的手,一邊跟她說道:“哎呀,我是真沒想到咱們還能成為親戚呢,以后你做了我表嫂,可得護著我。”
“你堂堂魏國公府的大姑娘還要我護著?只怕我還要你幫忙呢。”明曦意味深長地開口。
看徐南熙的模樣,似乎是不知她母親對馮文萱的安排,見到她的高興也不是裝出來的。
“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只管說,刀山火海我義不容辭。”
段明曦被她逗笑了,“上回見你可是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怎么這次不裝了?”
“嗐,那不是給外人看的,以后咱們是自家人,我要還裝著可不得累死我。”徐南熙私下瞅了瞅,這才低聲說道。
段明曦就真的還挺喜歡徐南熙這性格,大方,知趣,進退得宜,與她交談讓人如沐春風。
徐南熙帶著明曦先去見太夫人,她輕聲說道:“現在時間還早,我祖母還沒有去正廳,在自己的院子里呢。祖母早就叮囑我,你來了就讓我帶你過去說話,見見她老人家。”
“身為晚輩,確實要先給長輩請安問好。”明曦點頭,魏國公府的情況還沒摸清楚,馮文萱的事情是魏國公夫人自己的意思,還是太夫人也有這個心思。
總歸這是端王的外祖家,以后避免不了打交道,正好探一探深淺。
一路穿行,過了月亮門,又走過抄手游廊,最后踏進一處垂花門,這才到了。
院中青石鋪地,擺著雕花石缸養著碗蓮,此時蓮葉青青,水中游著幾尾魚兒嬉戲。
踏上石階,就有小丫頭打起竹簾,徐南熙帶著她走進去,入目便是紫檀雕螭案,楠木交椅,還有懸掛在墻上的烏木對聯,往下便是兩邊各一溜搭著銀紅撒花椅搭的椅子,間隔小幾,擺著腳踏。
一看就是見客用的正堂,果然徐南熙帶著她繞過一架兩扇一年景的屏風進了東次間。
一進門,就見臨窗的暖榻上坐著一名身穿暗紅福壽紋對襟襖子的老太太,頭戴嵌寶石的抹額,手腕間套著佛珠,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祖母,您看我把誰領來了?”徐南熙笑盈盈地開口。
魏國公府的太夫人滿面帶著笑,眼睛就落在了明曦的身上,口中卻道:“你這丫頭就是知道作怪,還不快快說來。”
徐南熙推著明曦上前,“這就是我表哥的未來的媳婦,段大姑娘段明曦。”
太夫人笑著打量明曦,“是個好姑娘。”
“明曦見過太夫人。”段明曦上前一禮,然后轉身接過茜草一路捧著來的錦盒,“今日太夫人大壽,祝太夫人日月昌明,松鶴長春,笑口常開,天倫永享。”
說著就將壽禮送到桌上,然后退到一旁。
太夫人面上笑容不變,心里卻嘖嘖稱奇,這位段大姑娘居然是在商賈家長大的,真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就這一身氣派與規矩禮儀,可見那商賈家在教養她上十分用心了。
當真是難得。
難怪自己那外孫非她不娶,想起府里的文萱,太夫人心里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