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二章吐露真言
莫自傲并不喜歡回憶從前，無論是美好的還是傷心的。
他都不愿想起，提及，或是當成故事說給別人聽。
在他看來，那些深埋心底的往事就該隨風消散，而非時刻動搖著他一心追求輪回大道的堅定信念。
他很固執，一條道走到黑的固執，誰也勸不動。
否則當年身為文殿老祖親傳弟子的他本該擁有齊肩師兄段自謙的實力，又哪會落的個一萬兩千年停滯不前的可笑田地？
他是真的不在乎那一半傳承呀，不在乎所謂的文殿老祖名號。
他甚至早就想好了，只要自己能領悟輪回大道成就后天圣人之資，他會親手將那一半傳承送給段自謙。
從此天大地大，一人逍遙自在。
游歷紅塵，想去哪就去哪。
那是他無限向往中的生活，也一直在為此努力。
遺憾的是，他始終未能完成，始終跨不出那艱難的一步。
直到他遇見蘇寧，從蘇寧的口中得知姜臨安飲恨而終太虛山頂的事實真相。
那一刻，莫自傲從未有過的自責內疚，以及他釋懷不了且難以原諒自己的后悔。
正因如此，他才會打著圓滿大道的幌子費盡心思幫蘇寧續接斷裂的經脈，冒著生命危險送他去妖界找荼雀。
他想彌補，想消除心中不為人知的悔意，做回從前的莫自傲。
包括此番相助靈溪，他想了又想，權衡再三，終于還是走了出來。
立場問題固然可怕，間接得罪師兄段自謙亦非明智之舉。
然而心湖難靜，他委實做不到袖手旁觀。
“知道嗎？
臨安是我帶進文殿的。”
“是我從孤長笑的手里搶人，求著姜家將他交給我的。”
許久，身穿明黃道袍的老人緩緩收回視線，語露自嘲道：“我是他修行路上的領路人，亦師亦友。”
“如果不是我，他也許會拜師武殿，成為武殿親傳弟子。”
“若非我死纏爛打，在姜家以天道立誓，擁有龍凰法相的臨安又豈會直截了當的拜入文殿？”
“怪我，全都怪我啊。”
嗓音顫抖，莫自傲雙拳緊握，氣息凌亂道：““是我害死了臨安，我才是罪魁禍首，罪無可恕。”
靈溪不明就里，隨口安慰道：“命由天定，師叔又何必將姜臨安的咎由自取包攬己身？”
“為了破境，他不惜強改道心，以鮮血為引尸骨鋪路，開啟那根本不容于世的殺戮之道。”
“他忘了自己出身仙界，忘了他文殿親傳弟子的身份。”
“走火入魔，以至于身死道消太虛山頂，歸根究底，是他在自尋死路，怪不得旁人。”
莫自傲渾身一僵，沒來由的仰天大笑道：“走火入魔？”
“哈哈哈，好，好一個走火入魔。”
“誰告訴你的？
文天樞還是段自謙？”
靈溪回答道：“外界盛傳如此，難道是謠言？”
莫自傲前行中的腳步猛的停頓，浮現在蒼老臉龐上的輕蔑笑容逐漸消失。
他眼綻寒光，一字一句的說道：“臨安死于段自謙與文殿九星的合謀算計，并非走火入魔。”
靈溪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的追上前道：“您，您說什么？”
莫自傲報以冷笑，不做搭理。
而后，他沿著第四峰的山路來到廢棄的后山，又一步騰空，瞬間出現在主峰山腳。
“嗡。”
掐訣合掌，屬于他的輪回之意被一股腦的收回。
“很好，全軍覆沒，再無活口。”
“你可以放心了，待我徹底將這片天地間散落的心神碎片抹除后，就再也沒人能從中查到蛛絲馬跡。”
說著，他咬破舌尖，對著合攏的雙掌噴出猩紅血霧。
靈溪不敢打擾，安安靜靜的守在一旁觀看。
待血霧干涸，在莫自傲豎立交叉的十根手指上形成一抹龍眼大小的綠色光點時，他彎曲的右臂徒然伸直，臉色漲紅道：“融宿命，掌生死，起輪回。”
“嗖嗖嗖。”
綠色的光點迎風暴漲，從實質到透明，再到無影無蹤。
莫自傲大汗淋漓，鼻息加重道：“圣人之下，以我真仙十八品的修為本沒那個本事替你搜集這數以萬計的心神碎片。”
“別說是我，就是剛剛問鼎半圣境，根基不穩的肖不崇，他也不一定能全部捕捉。”
“但我之明悟為輪回，這世間，除了真正的圣人我不曾驗證外，萬物皆在輪回中，誰也沒辦法逃脫。
“因果輪回，生死輪回。”
“但凡與之相連者，天道之下由我主控。”
“崩。”
仙力如潮，源源不斷，遍及四面八方。
一波接著一波，由綠色光點催動，震的虛空崩塌，轟鳴不絕。
靈溪被迫后退，緊咬牙關直不起腰。
這股威壓波動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似能與半圣第一境的肖不崇一較高下。
“塵歸塵，土歸土。”
“肉身成灰，魂魄已滅。”
“元神盡碎，神魂不存。”
“區區殘留心神，何苦留戀人世？
還不速速消亡？”
五指鋪展，莫自傲周身氣勢越發澎湃，節節攀升。
綠光照耀下，無數光點從華夏大地上飄起。
桃山村，京都，鳳凰山，昆侖九峰，仙人墓……
匯聚如長河，浩浩蕩蕩。
“碎。”
右手翻轉，莫自傲一指點向綠光。
長河崩塌，心神碎片盡數熄滅。
“結束了。”
他呢喃自語，喉結不停滾動道：“臨安是我帶去文殿的，他強改道心也是我教的。”
“我確實是在救他，因為那時的他剛好被瓶頸困擾，遲遲無法突破。”
“心生執念，近乎入魔。”
“我不想看到臨安一蹶不振的樣子，不想他就此失去飛升十六處大世界的希望。”
“呵，還有我不愿承認的私心，我想借他那絕世天資，通天修為，證明我莫某人另辟蹊徑的大道是可行的。”
“只是……”
嘴角溢出黏稠發黑的血線，莫自傲鼓著腮幫使勁的往下咽道：“我沒想到他破后而立后的道心會是“殺戮”。”
“殺戮之道，與文殿立世根本相違背，我那假仁假義的師兄又豈能容下他？”
“你說，臨安是不是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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