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苑王國，涅特斯部族領。
帳篷里，巧工機娘貝娜和朵蜜互相看對方不太順眼地飄在一起，因為要來見菲莉卡，羅維順帶把她的機娘也帶來了。
她們的主人，蹄火帝國東西兩位元帥沉默聽完敘述，一言不發。
羅維將魔導人偶的模仿和菲莉卡的記憶體交了過去。
“這是她最后交給我的東西，并希望我轉告你，感謝你帶她來這個世界。”
“……”
菲莉卡只接過了儲存人偶的魔方，將自己的記憶體隨手扔在一邊。
羅維說得口干舌燥，掏出瓶魔力藥水潤了潤喉嚨，“兩位都是大陸有名的將領，我想沒必要再聽我的推測。”
他只告知了事件經過，但這兩人的理解能力，根本無需擔憂。
菲莉卡：“……”
馬庫斯：“……”
帳篷里的氛圍顯得很沉悶，菲莉卡被鐵鏈鎖著坐在床上，馬庫斯則一言不發站在角落，審視著她聽到經過后的每一個反應。
“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對么，”菲莉卡面無表情低著頭，“那就動手吧。”
馬庫斯抱著手臂站在一旁未動，“如果不是你執意要進行魔導研究，事情怎么可能演變成今天這個地步。”
菲莉卡看都不看他，“如果不是你每次元帥會議上極力阻攔，國會怎么可能把建造地點改到無冠城，和工匠會合作。”
貝娜和朵蜜不情不愿地看著對方了一眼，互相不屑地偏過了頭。
看來這種情況，早就不知道發生多少回了。
“你難道不清楚魔導技術的后續被現神嚴令禁止？”馬庫斯放下手臂，臉色沉了下來，“這項研究從一開始就不該有。”
“沒錯，是不該有。所以下次現神規定不準成神，你是不是打算原地自戕？”
“這不能一概而論。這一千二百年，現神沒有再禁止過任何別的東西，說明魔導技術的后續根本是連神明也認為的禁忌。”
“沒錯，是禁忌，誰讓一千二百年前的人類將他們引了過來呢，”菲莉卡依然捧著手里的魔方，“可是馬庫斯，我問你……這一千二百年里，現神真的有在引導人類嗎？帝國內亂的時候，你我都參戰了，那時候神明在哪里？帝國領土周圍九大神殿領，他們有出來阻止過叛軍進行屠殺嗎？”
馬庫斯在這個話題里沉默下去。
神沒有出面阻止，所以他成了神殺了回去。
哪怕鐵王部族里也曾有無辜者，這個世界也再沒有鐵王的子民了。
“我的姐姐，我的父親，全都死在了那場戰爭里。他們不問你的價值，不管你積累的研究只差一步便能給世界帶來多大的便利，刀口落下便讓一切歸零，我是為了這種理由才參戰的嗎？”菲莉卡冷下臉色說道，“不，我是為了報復神明才參戰的。”
“我憎惡他們的統治，憎惡他們什么都不解釋就切斷人類發展的可能性，一刀切的做法根本就是不負責任的。我們受他們的限制，卻又得不到他們的庇護，這樣的統治真的是合格的嗎？”
菲莉卡說的實際上沒錯。
關于這點，羅維上一輪也翻閱過一些相關文獻。
現神們離開第二大陸時，曾警告過人類不得進行「魔焰」的相關研究——這是魔導技術中一種高效的能源體，是魔導科技更往上一層的基礎。世上的所有魔導研究者無論往哪個領域嘗試，都會發現自己繞不開「魔焰」這一關。
但魔焰被現神禁止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禁止人類造發電機一樣，哪怕尋求用別的能源進行替代，電力科技鎖死帶來的影響是怎么也彌補不了的。
當然了，過去的「無星之人」搞出令世界交匯這種操作，也多虧了魔焰，被現神們禁止倒也無可厚非。
但實際上，該禁止的其實并不是魔焰，這種能源本身沒什么危險，和核能那種容易玩脫的能源性質完全不同，該禁止的是借助魔焰深入進行的某種研究。
而現神的做法，是直接在根基上一刀切了。
原因很簡單。
別人或許不一定知道，羅維倒是一清二楚——
他們確實懶得管。
現神們壓根沒有支配這邊世界的欲望，回到第一大陸后，他們一直致力于恢復自己世界的生態，留在這邊的神殿勢力是他們的眼睛，但他們平時根本懶得看。對于第二大陸各國各種族間的紛爭，也是完全抱著自己惹禍自己處理的心態冷眼旁觀，神殿出不出兵也完全是看神殿自身的意思，神明們幾乎沒有親自傳達過神諭。
除非你作死喊他的名字。
就像前神殿長喊嵐神名字那樣。
因此菲莉卡的指責確實沒錯，現神是神戰的勝利者，但并非合格的統治者——他們壓根沒想統治。
只要別用魔焰又把世界搞崩了，隨便你們怎么玩。
“我來不是和你爭論魔導技術的合理性的。”馬庫斯冷淡道。
“所以你還想我怎么樣？承認魔導技術是異端，然后在懺悔中求你結果我的性命？”
“我今天來……”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菲莉卡搖了搖頭，“我已經失去一切了，要動手就盡快。”
“我答應過羅維·布魯克，今天來不取你的性命。”
“……”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羅維在一旁聳了聳肩，看來是不準備繼續吵了。
“雖然看你們兩個吵架也很有意思，但我們是不是該談正事了？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質問的對象？”
菲莉卡抬頭看著他道：“你在說你自己嗎？”
羅維：“……”
他攤了攤手，“我好像沒有出賣你們吧。”
在講述那些經過時，羅維沒有避諱自己的部分，魔導兵器和機工女神的確是他參與阻止的，但就算他不行動結果也一樣，魔導人偶反而還會成為工匠會的祭品。
“你的確沒有，”菲莉卡看著他，伸了伸手上的鎖鏈，“但我現在可是你的囚犯。”
羅維不置可否地走上去，從懷里取出漆黑的鑰匙，為她解開了禁錮的鐐銬。
“從這一刻起不是了，”他將這些鎖鏈丟到一旁，“或者說，不完全是。”
菲莉卡活動了下手腳，坐在床上朝馬庫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你的性子，已經想好直接找那些人算賬了吧。”
馬庫斯冷哼了一聲，不否認地重新抱起雙臂。
他看著羅維，閉了閉眼后，眼神里涌出絕境武人的那種威壓。
“這次我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如果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工匠會，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強行介入了。”
“……事先說好，我可沒打算讓你參加我的探索隊。”
“呵呵，”馬庫斯對他感到好笑地出聲，“不得不承認，我過去對你的評價有失偏頗，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讓人意外。”
“別再給我寫什么帝國高危人員名單就好……還有，”羅維苦笑著搖頭，隨后分別看向兩人，“讓東西兩位元帥下崗，你們帝國內部是誰在操控這件事，你們也應該一清二楚吧。”
答案不言而喻。
蹄火帝國南元帥——帝法斯·克利羅姆。
“我如今已經不是帝國軍人，”馬庫斯冷冷抬起頭，“但無論是帝法斯還是工匠會，我會讓他們知道的。”
“我，馬庫斯——”
“血債血償。”
馬庫斯帶著貝娜離開了。
留在帳篷里的兩人一機，菲莉卡眼眸不變地看著羅維。
“說吧，你需要我這個囚犯做什么。”
“你不需要先恢復記憶嗎？”羅維問道。
菲莉卡低頭看了眼，那被她隨手拋在一邊的記憶球滾在一旁，仿佛變成了和她相隔甚遠的東西。
“里面的內容我已經推測到了，這段記憶的盡頭是絕望，取回它還有什么意義。”
“菲莉卡大人……”朵蜜猶豫著要不要上來安慰自己的主人。
自己身上，除了核心已經沒有一塊零件是之前的了。
“我沒事，”菲莉卡掀開被子，撐著身后坐了起來，“也要謝謝你把我人偶的模塊核心帶回來。”
“舉手之勞罷了，她也把核心的短劍當作酬勞給了我，你不介意我收下吧？”
“呵呵……不如說正好，這把劍如果還染有神力，說不定對機工女神也能起效。”
她抬起神色看著羅維，眼神變的堅毅而嚴肅下來。
“我心中的怒火不會比馬庫斯差，既然你已經如此迫近真相，對于出賣和利用了我的一切的南元帥和工匠會。”
“只要能有什么能讓他們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
“我會毫不猶疑去做的。”
……
神戰遺跡，靜寂庭院，克籮茜第二工房。
當聽到羅維回來的消息，幾人連忙解下圍裙迎了出去。
但看到他還帶了一個人回來時，薇彌爾、莎耶、阿依凝三人同時愣了一下。
這不是……一直關在山谷帳篷里的西元帥嗎？
“這里就是你們的工房？”菲莉卡抬頭打量了一圈，“有點本事，但建造結構過于隨心所欲了。”
薇彌爾眼睛眨了眨。
唔……
東元帥堅決不能放進來，西元帥就可以嗎……
她看向對方腳上，沒有穿鞋赤裸著踩在地上，內心不禁一個咯噔。
該不會那些鞋子，是給西元帥買的吧……
從尺碼上看，好像也……
羅維看著她們不停地打量菲莉卡，一臉黑線開口道：“西元帥會在我們隔壁的區域搭建工房，現在只是過來見見克籮茜。”
他可沒放心讓菲莉卡住進來。
隔壁有塊區域只搭建了基礎設施，同在阿忒塔娜的獸神領域內。原本是留給影宿的，但既然他們決定留在無冠城，剛好能作為菲莉卡的工作室使用，順帶也監視她。
“所以，你們哪位是克籮茜？”菲莉卡問道，“把我機娘的零件一個不剩的換掉了啊。”
雖然只穿著一件睡衣連衣裙，半矮人的血統令其身材嬌小，話語中透著的上位者的氣息卻不容忽視。
青綠發、紫紅瞳，容貌上完全想象不出是矮人，不知是不是自由行動之后的轉變，比起被俘虜的那段時間，眼神看起來明亮有光，氣質一下就出來了。
“她……她現在應該還在工房里，”薇彌爾朝鍛造間的方向看了眼，“那個，我們……”
“是嗎，我已經聞到燒鐵的味道了，”菲莉卡皺了皺眉，“但溫度是不是不太夠？怎么好像還糊透了？”
薇彌爾頓了頓。
連……連這個也聞出來嗎？
那個恐怕是……莎耶做的菜……
“能帶我去看看嗎，”菲莉卡轉頭看向羅維，“如果可以，我希望盡快搭建工房開始研究。”
“……好，”羅維看了面前幾位女性一眼，“要不要一起？”
三人都同意了。
而庭院上方，只有伊露絲坐在亭子里，似乎對他帶走東元帥帶回西元帥很感興趣。
進到大廳里面，能明顯感覺到三位姑娘對他這次回來有很多話想說，羅維卻稍微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這是……？
菲莉卡也聞到了，她縮了縮鼻子，目光微微一挑看向羅維。
“看來你們正準備開飯，讓我受了幾個月別人喂食，應該不介意讓我加入吧。”
“不行。”
不等羅維回答，莎耶斬釘截鐵拒絕了她。
唔……
在薇彌爾看來，莎耶的態度簡直就和她做的菜一樣。
菲莉卡微微愣了愣，但很快便釋然笑了笑，“是我冒昧了，看來你們這里應該也有不少規矩吧。”
說完便自己朝著燒鐵的方向走去。
“不是那邊！”阿依凝連忙出聲阻止了她。
“可是味道明明是從這邊傳來的，等等……你們把廚房和鍛造間放在一起？”
“……鍛造間在左邊。”羅維一臉黑線提醒道。
同時又看了眼身邊的薇彌爾。
你們到底在干嘛……
小二五仔用一種我有很多話憋了想說但現在有外人在不是時機所以我很急急急拜托你趕緊處理的表情看著他。
這表情可真夠長的。
羅維搖了搖頭，偷偷捏了捏少女的屁股，看來天黑前回來又離開，讓她們又多平白擔心了一陣。
他無奈看著跟在旁邊，沒有去給菲莉卡帶路的這三人，開口小聲說道：
“放心吧，等帶菲莉卡確認完，接下來就都是你們的時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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