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小寒，冷得厲害，鐘靈解了衣裳，任由玉秀她上藥，神情卻是麻木的，玉秀在一旁哭了許久，直到上完了藥，眼淚也沒停，“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當初就不應該讓你認那勞什子親戚，像我一樣，無父無母的，多好，如今你這身上哪里還有一處好的地方，腰上這么嚴重，若是不請大夫來看，癱瘓了怎么辦？”
“沒關系，這都是我罪有應得，我都認了！”鐘家的那幾個，如今將她不當人，往后她也要讓那起子腌臜貨當不成人，大家扯平了，不是嗎？
玉秀抹著淚，替她拿了新衣裳給她換上，外頭的風雪下得更大了，但沈相宜這會子在黑市里，地下城中冬暖夏涼，她逛了一圈，挑了不少藥材，一旁的曹紀家就有些看不懂了，跟在她身旁欲言又止。
沈相宜在黑市里轉了一個大圈子，他實在忍不住了，“我說，咱們不是來尋美人的嗎？尋美人不得去勾欄瓦舍的地方嗎？那兒我熟啊，怎么偏偏來了黑市？這兒的水可混得很，你可別給我惹事兒啊。”
沈相宜見狀笑著望向關在籠子里的那群女人，她們或神色悲徹，或想憑著這個機會博個出路，賣起了笑的，唯有一個人，眼神四處張望，視線不時的掃向籠子外頭的鎖，這倒是個不錯的，她心里不免多留意了幾分：“你以為，男人最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曹紀家笑道：“那還用問嗎？自然是放得開又玩得嗨的了，那小手一勾，那小腰一扭，哪個男人招架得住？你要挑也得挑個會玩兒的不是？來這兒能挑個什么出來？這兒都是買賣奴仆的地方。”
買賣奴仆的地方很熱鬧，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這讓沈相宜想起了顧照野當初在這兒買下如意的時候！
籠子里的女人被賣了不少，剩下那個跪在地上一身污臟的，她低著頭，整個人瘦得厲害，一雙眼睛四飄。
沈相宜算了算時辰，領著曹紀家往外頭走，“男人在外頭喜歡玩這樣的，可若是愿意娶回家做妾的，那還得要身家干凈的才好，我大伯最喜歡的是知書達禮溫婉賢德的，走，咱們去挑一個有意思的來。”
曹紀家不由朝她比了比大拇指，“唔，倒是這個理，你一個姑娘家，你怎么這么懂男人？”
沈相宜見狀遠遠的看了眼籠子，籠子的門被打開，那身形削瘦的女人猛的堆了一把，趁勢逃了出來，一路沖進了人群里，沈相宜拉著曹紀家朝一旁站了站，打趣道：“男人與女人，都是一樣的，女人又何嘗不想找一個十全十美的男人？可惜，世間事，十全九美已是難得，且顧眼下就好，何必如此苛刻自己。”
曹紀家被她拉著還覺得莫名其妙，但這番話倒是有意思，“不愧是我妹妹，一語中的。”
兩人正說笑著，就見一群人追著一個女人沖了出來，“這個賤人還趕跑，快，將她抓回來，爺要打斷她的腿。”
“讓開讓開，把那個女人給老子攔下來，誰攔下來，老子賞錢五兩。”幾個人見這女人跑得快，頓時急了，今兒是賣了不少人了，這一個也沒什么好的，可是丟了也等于是丟了一筆銀錢不是。
眾人一聽有錢，兩眼放光，一聽說五兩銀子，嘖，在這天都富貴窩里，腳下隨便踩一腳，入黑市的票錢都不止五兩，打發誰呢？眾人只是在一旁看熱鬧。
“呦，老哥哥，你那買賣窩里，竟然還有女人敢跑，看來老哥哥你這些年可遠不如先前了啊。”
“誰知道呢？許是自個用的多了，如今腿都軟咯，哪里還有什么功夫去管教。”
相熟的人大笑著看熱鬧，那女人砰的一聲與曹紀家撞上了，沈相宜一把將她拉到身后，她滿眼無辜的揪著沈相宜的衣袖子，淚盈在眼里，將落欲落的，“二位公子，求求你，救救奴家吧，奴家就是死，也不愿意入身青樓！”
沈相宜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的姿色不錯，“可曾念過什么書？”
她身形削瘦，臉色慘白，大約是燈光下的緣故，她臉上涂了些東西，將整個臉弄得有些丑，但這雙眼睛騙不了人，“奴家念過的，也自己作過詩，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為奴為婢都好，青樓那樣的地方，奴婢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寧死也不要進去，求求你了。”
“我可以她救你，可我憑什么救你？”沈相宜其實在這里轉了許久了，她的視線就沒離開過那綁在籠子里的女人，其實她也在找，找誰能救自己，不是嗎？
“奴家……奴家識得字，奴家還會縫衣，會做飯……求公子憐惜。”她雙手合十，急切的望著沈相宜，不斷的搓著，渾身發抖。
沈相宜扯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趁著亂子，直接將這女人帶著轉了個彎，進了鬼醫館。
鬼醫館里頭這會子開了業了，鬼醫見有人進來了，也沒點破，那起子打手跑了過來，四處張望，“人呢？該死的，跑哪兒去了，趕緊去找！找回來了，老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鬼醫，你看見個女人跑過去沒有？”為首的人瞎了一只眼，來到鬼醫館門前，沒進來，但行為卻很有禮貌，畢竟若不是鬼醫的妙手，他另外一只眼也得瞎。
鬼醫正在搗藥，聽了這話頭也不抬的道了聲……滾！
“好嘞，若是見了，還煩請知會一聲。”獨眼的頭子笑盈盈的，轉身就變了臉，“去外頭守著，我倒是要看看，這小賤人有多大的能耐，敢從黑市里跑出去，你去，將四個出口都給我守死了，她若是跑了，仔細你們的皮。”眾人面面相覷，“頭兒，這兒這么多人，那女人賣過來的時候要死不活的，青樓的老鴇才開出了十兩的價格，這樣的賠錢貨色留著干什么？沒了就沒了。”
“你懂什么！此事事關面子！死也要將她的尸體給老子拖回來。趕緊去。”他朝著身邊的手下踹了一腳，一肚子火，扯了攤子邊上的果子咬了兩口，煩燥的扔了回去。
沈相宜見人走遠了，這才露了面，“多謝。”
鬼醫不爽的看了她一眼，“你死哪去了？我找了你這么久也沒找見你，怎么？做我的弟子，還能委屈了你不成？讓你這么躲著我。”
沈相宜不由訕笑著上前賠罪，“實在是家中有事兒走不開，這才耽擱了，今日原是要來請罪的，誰料攤上了這么個事兒，老先生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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