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照野捏著手里頭的八寶琉璃兔子樣式的燈，眼眶微紅，“我如今不是小孩子了。早不玩這些東西了。”
顧扶光的手上套著兩枚戒指，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滿眼寵溺，“在為兄心里，你永遠是個孩子。”
顧照野戳著燈上可愛的兔子，兔子的神情冷冷的，像極了沈相宜，他打趣道：“既然是孩子，那我到時候可要問兄長要壓歲錢了。”
“你這小子，哪一年我少了你的壓歲錢不成？”顧扶光打量著他，心下感慨，“你在天都的這兩年，似是變了不少。”不像先前那般，總圍在他身旁作弄他，也不再鬧著要這個要那個了。
“人都會長大的，不過，今年的壓歲錢可不能比往年的少。對了，嫂嫂今年怎么沒一道過來？”顧照野瞧著那兔子，心里忽的就溫軟了些。
提及愛妻，顧扶光的眼神都要化成水了，“她有身孕，路上顛簸怕受不住，就不過來了，阿照，你可想隨我們回北境。”
顧照野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這時候他不能走，“天都挺好的，美人多，我才不回去挨揍。”
顧扶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去年你可是鬧著要也回去的，怎么今年倒不愿意回去了？不知是哪家的美人，若是好人家家中的，就趁早將婚事辦了。”
“青樓柳巷的多得是，不拘是哪家的。”顧照野心里悶悶的，人家姑娘一百個不愿意，如今他要籌謀，要隱忍，束手束腳的感覺讓他很不痛快！
“你啊！旁人不知道，還當我不知道？罷了，我也不催你。”顧扶光拍了拍他的肩，眼中透笑。
街道上，沈相宜避開了人群，就著印記來到了一處小院子，院子里頭點著燈，里頭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玉沁見沈相宜來了，忙拉著她到了窗戶底下，朝她擠了擠眼色。
屋子里頭，春歸哭得梨花帶雨，“阿生哥，你帶我走吧，我也不要府里頭的那些榮華富貴了，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銀錢，咱們去哪兒都能過上安生的日子了。”
屋子里頭的男人將她攬在懷里，安撫道：“那怎么成？我還要考取功名呢，我若是隨你走了，以國公府的實力，未必就查不到！好春歸，我待你是一心一意的，你就在國公府里呆著，這個孩子將來再不濟，也是國公府的庶子！那可是國公府啊，只在王侯之下！他們就算手指頭里漏下來這么一點點，也夠這孩子衣食無憂了。”
春歸心里怕得很，“可是，可是他們說要先驗證是不是二爺的孩子！二爺為了大娘子守身如玉，就算是他喝醉了，我躺在他身邊，他……他與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呀，到時候若是查出來了，咱們可就完了。”
男人扣著她的雙肩，安撫道：“你慌個什么勁兒！這事兒你只管去讓上頭的想法子就是了！你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矜貴，他們斷不會傷著的！只要你沉得住氣！”
春歸哭哭啼啼的抹著淚，“我這心里實在慌得厲害，如今府里的人看著我就像看罪犯似的，只怕往后我出來見你的機會更少了！”
“不要怕，等我考取了功名，到時候我就去向二爺討要你，他定也舍得，在此之前，你可得替我在國公府里好生幫我。”這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一副窮書生的氣質，眼神混得很。
“好……我，我都聽你的。”春歸吸了吸鼻子，委屈又無奈。
“寶貝兒，我年后可就要科考了，這各中的關系也需要打點，唉，如今你是不知道，外頭的紙都漲了價了，再這樣下去，我這個科考……”他唉聲嘆氣的，一口一個寶貝，哄得這春歸暈頭轉向的掏了銀錢出來。
“近來我有了身孕，在府里頭吃住都好，大娘子與小姐她們還送了不少的好東西過來，我也沒來得及換銀錢，你拿著定要好生科考，我可全指著你了。”她父母親一直以為孩子是沈二爺的，所以在國公府的下人堆里如今是愈發的囂張，可她這心里卻實在害怕。
“寶貝兒，虧得有你在，否則我哪里還有這樣的運氣去科考，你放心，將來你可是要做狀元府的大娘子的，我定會為你爭這口氣。”他將銀錢塞進柜子里，滿眼的算計。
“你可要說到算到，我偷出來一回不容易，你難道就是同我說這些嗎？”她眉眼嬌嗔的望著這男人。
男人抬手去扯她的衣裳，急色得很，“春歸，你可想死我了，趁著天色還早，快，讓我好好疼疼你。”
那屋子里頭頓時傳來一陣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沈相宜擰著眉，卻在想二人的對話，這人說讓春歸去找上頭的想法子，上頭的那個人是誰？誰要對付她們家？她心里隱約里有個答案，但無憑無據的事，不好妄下定論。
“回去吧。”沈相宜見聽著里頭的聲音，直犯惡心！遲早，她要將二房里這些吃里扒外的都掐干凈！
她正打算走，顧照野從巷子里出來，手里還提著盞八寶琉璃的兔子燈，“沈小姐怎么也喜歡聽墻角？”
沈相宜心里一慌，一把將顧照野扯開，捂了他的嘴，屋子里的人聽了外頭的動靜，那男人急急的推開窗戶看了兩眼，光著膀子呢，顧照野抬手擋了她的眼睛。
見外頭夜里的雪大，沒什么人，這才縮了回去，“寶貝兒，我聽錯了，外頭哪里有人？這天寒地凍的，咱們繼續，嘖，可想死我了……。”
沈相宜將顧照野壓在墻邊，一只手捂著他的嘴，顧照野低頭捂著沈相宜的眼睛，他低頭深深的瞧著這不敢動的沈相宜，默默的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沈相宜將他的手拉開，他才訕笑了笑，“真巧。”
躲開的兩個丫鬟見狀忙上前給沈相宜理了理衣裳和頭發，催促道：“小姐，雪大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大娘子還在府里等著呢。”
沈相宜退了兩步，與他保持著距離，“告辭。”
顧照野忽的將手中的燈盞塞給她，“小巷子路不好走，拿盞燈。”
“不必了。”沈相宜想將燈塞回去，顧照野卻轉身走了，那疏離中透出的一絲暖意，快得讓沈相宜措手不及，她緊握著手中的燈，凝著他的背影，總會想起那時候她坐在自己的棺槨上，看著顧照野去征戰時那道腥紅的身影，以及那提著一個又一個腦袋回來時的落沒。
她緊了緊手中的燈，暗自道了句謝，領著兩個丫鬟，抄近道去了一趟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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