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不二臣 > 第389章 怪畫
    這張紙,并不是祁櫻寫給她的信。

    紙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關鍵的,應當是正中的那幅圖。

    太微迎著光,將攤開的宣紙高高舉起來。熟宣透著澹澹的黃,上邊的畫,每一筆都清晰無比。

    只是,這畫既非山水,也不是花鳥。

    太微從未見過這種畫。

    自然,畫下這幅圖的祁櫻,也同樣是第一次見它。

    她被關在霍臨春為她打造的籠子里,過著衣食無虞的日子,但她走不遠。

    籠子只得那般大,多走兩步便到盡頭。

    她至多也就走到庭院外。

    和她的住所不同,外頭是大片的廢墟。修繕的工事,似乎早就停下了,那些殘垣斷壁,被狼狽地留在原處。

    難怪霍臨春想要嚇唬她,說什么樹上吊死過好些人。

    這種陰森森的宅子,死過人,再尋常不過。

    白日里,霍臨春不在的時候,祁櫻便沿著墻根,一塊磚一塊磚地看。

    跟著她的人,看得直打哈欠。

    磚石罷了,再好看,也只是沒意思的死物。

    更何況,是被大火燒過的殘敗景象。

    哈欠越打越大,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到此為止,那里可不行。”

    好不容易止住哈欠聲,跟了祁櫻一路的人,連忙伸手攔住。一不小心,祁櫻就要走到禁地。

    “亂糟糟的,您回頭受了傷可不好。”

    雖然是個“獄卒”,但他的語氣還挺恭敬。

    祁櫻轉個身,沿著來路走回去。十步開外,就有個轉彎,這座宅子,九曲十八彎,形制十分古怪。

    見她不鬧騰,老老實實的,“獄卒”似乎也很滿意。

    哈欠聲重新響起來。

    天氣熱,沒胃口,人總是困乏。看守她,又是頂無趣的事,也難怪這人不停地打瞌睡。

    不過,就算對方真的睡著了,祁櫻也跑不了。

    她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有心要跑,也無處可逃。

    日頭漸漸西斜。

    祁櫻轉過彎,放慢了腳步。

    前頭有一堵高墻。

    不知是原先便有,還是修繕后才有的。那面墻壁上,有一幅壁畫。

    因著紋樣少見,祁櫻每回路過,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今日也是一樣。

    她慢慢走過去,視線凝固在壁畫上。

    忽然,眼神一變,祁櫻停了下來。

    “怎么了?”

    身后傳來警惕的問話聲。

    祁櫻眨了下眼睛,“沒什么。”她抬起腳,繼續向前走。壁畫落在他們身后,安靜得仿佛并不存在。

    翌日,祁櫻還是沿著這條已經走過好幾次的路,走到逐漸開始熟悉的墻壁前。

    “這畫不知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筆,實在越看越是精巧。”

    祁櫻站在那,連連夸贊。

    她身后,“獄卒”皺了皺眉頭。

    不過只是畫,哪里看得出什么大家不大家的?

    他半點不感興趣,可祁櫻喜歡得不行。又過一天,她要來紙筆,對著壁畫,摹了一份。

    入夜后,霍臨春去高墻前,仔細地看了看壁畫。

    這幅圖,一開始便在這里。

    從不夜莊還沒有落到國師手里之前,它就已經在了。

    大火也沒有燒到它。

    撲救及時,不夜莊并沒有被完全燒毀。

    霍臨春提著燈,湊近去看,墻上的畫,他是丁點也看不懂。這畫,似乎只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圖桉。

    不知道祁櫻為什 祁櫻為什么喜歡。

    他把燈丟給身旁的小太監,月光下,壁畫旁邊的小字,反而看起來更有趣些——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從后種種,譬如今日生。

    兩句諺語般的話,不知出處哪里,又是誰寫的,只是一看便讓人心緒紛雜。

    祁櫻的畫,的確只是摹畫。

    不只是畫得一模一樣,就連邊上的字,她也分毫不差地寫了一遍。

    字跡都好像是臨摹而來。

    霍臨春拿著她的畫,看了又看,但什么也看不出來。

    “祁姑娘就這般喜歡這幅畫?”

    “霍督公不喜歡?”

    她總是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旁人的問話,能反問,她絕不會老實地回答。

    霍臨春把畫放下,笑笑道:“一幅怪畫罷了,有什么可喜歡的。”

    這宅子里,奇怪的東西多了去了,聽說宅子燒毀之前,還有墻上畫著一堆圓珠子。

    先前的主人,不是瘋子,就是喜好有異于常人。

    但那兩句話,又不像是瘋子能說的。

    霍臨春問:“祁姑娘認為,這兩句說的是什么意思?”他點了點紙上的字。

    指腹按在“昨日”二字上。

    “似乎不是后悔。”他輕聲道,一邊看向祁櫻。

    燈下美人,眼神冷漠:“霍督公以為呢?”

    霍臨春“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鬼打墻般的對話,看來真是故意的。他移開手指,也懶得再說下去了。

    第二天,祁櫻又去摹了一遍圖。

    熟能生巧,她漸漸畫得順了。

    線條,弧度,大小,一切都能以假亂真。

    盡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畫什么東西。她畫了一遍又一遍,這畫還是怪得不像話。

    離遠些,字跡模湖了,畫便變得像是一條扭曲的蛇。

    但頭尾相連,身體彎曲扭轉,很是怪異。

    離近些,蛇的身體便又變成許多細碎的線條。

    祁櫻初見它時,并沒有多想。

    古怪的宅子里,有古怪的畫,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那一天,她突然意識到了。那些細碎的東西,她并不是第一次見。

    那是太微和薛懷刃墨十娘一起離開松山后,又獨自回來的時候。

    太微一到松山,就整日閉門不出,精神恍忽。

    姜氏很擔心,卻不敢多說。

    她這無能的姐姐,自然就更沒什么可說的。但旁觀了幾日,她還是忍耐不住,去找了太微。

    天還沒亮,時辰還早。

    可太微早就坐在那。

    她還腹誹太微起得未免太早,然而進去了才知道,那臭丫頭根本就是一夜沒睡。

    茶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她拖了太微去床上。

    太微手里卻還是抱著本書不肯放。

    沒奈何,她也踢掉鞋子爬上床,躺下了。

    姐倆并排躺著。

    外頭的天還是黑漆漆的。

    太微忽然問她,知不知道她娘陸氏祖上是做什么的。

    她想了下,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說了。

    太微聽完,沉默了片刻,而后把手里的書遞了過來。像是某種交換,她說了自家祖上的事,太微便也把姜氏祖上的秘密,告訴了她。

    燈芯“噼啪”炸響。

    祁櫻剛翻開一頁,便發現自己想錯了。

    這根本不是書。

    那上頭的文字,和她如今在壁畫上看見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