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不二臣 > 第299章 若是尋死
    太微仰起頭,看她一眼。

    眼神有些迷蒙,似乎還未睡醒。

    長喜收了她手里的筆,把桌上的帖子推到她跟前,小聲說:“您看看,奴婢瞧著似乎是封請柬,小丫鬟送過來的時候還挺著急的樣子。”

    太微抬手揉揉眼睛,睡意淡了兩分。

    她近日總睡不好,夜里睜開眼,便再也睡不著。可倦意越來越濃,肉體的疲憊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她低頭拿起帖子,展開來看。

    短短的幾行字,轉眼便已看完。

    竟然是楊玦下的帖子……

    這個討人厭的家伙。

    難怪二姐要把帖子送過來給她看。

    濃烈的睡意,霎時消散無蹤。

    太微合上帖子,遞給長喜,眼神漸漸清明起來。松煙墨的清香,縈繞在鼻間,她嘩啦抽出兩張信箋,鋪開,抹平,開始提筆狂書。

    寫完以后,她讓長喜尋人把信送出去,自己則起身去了盥洗室。

    丫鬟送進來的水早便冷了。

    太微撩起頭發,站在洗手盆前,閉眼埋頭,將整張臉沉進了水中。

    寒氣入侵毛孔,皮膚隱隱作痛。

    她徹底清醒過來,精神振奮地抬起臉,拿帕子胡亂擦拭了兩把。銅鏡里,一掃頹唐的她,又成了那個眉眼如畫的美麗少女。

    回到桌前,她拿起祁櫻送來的帖子,大步往門外去。

    有小丫鬟抓著傘跑過來。

    太微揚手一接,步入了雨中。

    她越走越快,腳下水花濺起,有如踏浪而行。

    祁櫻察覺動靜走出來時,見她裙擺濕了一截,無奈地搖了搖頭:“亂糟糟的,成什么樣子……”

    太微聞言,莞爾一笑,上前將傘收了,低著頭拍拍身上水汽,輕聲道:“二姐變了。”

    祁櫻愣了下:“什么意思?”

    太微把帖子遞給她,笑著道:“換作過去,二姐哪里會管我成不成樣子。”

    祁櫻聞言笑起來,往邊上避了避。

    太微傘上的雨濺到了她,有些冷。

    她接過帖子,問了句:“怎么樣?”

    太微嘆息了聲:“不怎么樣。”楊玦的宴,她可是見過的。若是可以不去,自然是不去最好。

    她看一眼祁櫻,道:“二姐沒有見過六皇子吧?”

    祁櫻輕輕“嗯”了一聲,領著她往里頭走,一面道:“聽說長得不壞,只是脾氣不好。”

    太微嗤笑:“是個俊俏的。”

    祁櫻轉過臉來:“脾氣呢?”

    “脾氣……”太微打了個哈欠,“自然是皇子的脾氣。”

    祁櫻聽明白了,淡淡地道:“看來貴人的脾氣果然都是一樣的。”

    太微拉著她入座,問起小七:“已經差人送回去了嗎?”

    祁櫻點點頭,把手里的帖子放到案幾上。

    收到帖子后,她神情不對,小七看出了她有心事。她想了想,便命人把小七送回了白姨娘那。

    府里一群孩子,屬小七年紀最小。

    原本再過兩年,她也只能算是個半大孩子。

    可父親不在,她們這一輩便通通成了大人,連小七也不例外。

    祁櫻給自己倒了杯茶。

    太微敲敲桌子:“我的呢?”

    祁櫻連杯子帶茶壺,全推到了她手邊:“不是什么好茶。”她不挑,只要能解渴,白水也好喝,屋子里并沒有什 沒有什么能專門用來待客的茶。

    姐妹倆聽著窗外雨聲,一人捧起了一杯茶。

    茶梗沉在杯底。

    太微突然有些失去了耐心。

    不知道是因為雨總也不停,還是怕計劃落空。

    她心煩意亂地摩挲著杯壁,仿佛要將上頭的花紋磨光。

    忽然,“小五!”

    祁櫻叫了她一聲,站起身來,朝內室里走:“你過來。”

    太微怔了下,跟著站起來,抬腳往前走:“怎么了?”

    祁櫻徑直走到衣櫥前,打開柜門開始翻找,背對著她道:“你幫我瞧瞧,我該穿什么出門。”

    太微抬手按住了柜門:“二姐貌美如花,穿什么都不要緊。”

    祁櫻聞言并不客氣,點了點頭,拿起件荼白的裙子,口中道:“那就穿得丑一些好了,盡量不要那么貌美如花。”

    她又把裙子丟了回去,重新翻找起來。

    太微道:“二姐,如果有一日……”

    “你放心。”祁櫻打斷了她的話,“我說過,我不會死的。”

    太微咬了下唇瓣。

    她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可看著祁櫻的背影,她最終只是長長嘆了口氣,低聲說:“我知道。”

    祁櫻回過頭來,塞給她一身皺巴巴的襦裙:“這件如何?”

    太微不敢相信,這樣的衣裳,竟然是從她家二姐的衣櫥里拿出來的。丫鬟呢?婆子呢?怎么收拾的東西?她把襦裙塞了回去:“若是尋死,穿上它正合適。”

    祁櫻蹙起眉頭:“是嗎?”

    她繼續埋頭找。

    過午才要出門,太微便也索性陪著她折騰。

    兩個人把滿柜子衣裳都翻了出來,鋪了一榻。

    祁櫻左看看,右看看,身子一倒,躺在了滿榻錦繡上。

    她仰面看著屋頂,臉上平平靜靜,口氣也是平平靜靜,平靜得像沒有感情:“說起來,才不過半年,我便已經連父親的聲音和樣貌都記不起來了。”

    太微站在榻前,低頭看她,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長喜的聲音。

    祁櫻一下坐起來:“是你院子里的人?”

    太微神色一凜,朝她頷首示意,向外走去。

    她走到門口,長喜已經迎上來,遞給她一張薄薄窄窄的花箋。

    灑金的紙,在陰雨天看起來也仍散發著美麗的光彩。

    太微仔細看上頭寫著的小字。

    很短的一行。

    是她熟悉的活潑筆跡。

    她把花箋收起來,扭頭看向身后:“二姐,我餓了。”

    祁櫻見狀,擺擺手,讓人去備飯。

    她吃得也簡單,果然是不挑。

    少頃,飯桌擺好,檐外的雨還在稀里嘩啦地下,太微一邊吃,一邊叫人去準備車馬。

    馬車要大的。

    馬兒要壯的。

    她事無巨細,一條條吩咐下去。

    午后,祁櫻出門。她也換了衣裳,跟著上了馬車。

    果然大的好,寬敞。太微坐在那,往后一靠,雙手一攤,閉眼小憩起來。

    車轱轆開始滾動。

    馬車離靖寧伯府越來越遠。

    祁櫻張張嘴,未能發出聲音。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坐過去,捧起太微的臉,將額頭貼在太微的腦門上:“你突發急癥,神志不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