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聯瑟帶著幾個人來到鎮上，見鎮大院全是人，熱鬧非凡，個個臉上蕩漾著節日喜慶，他的心越發沉重起來。
這樣的氣氛連他都覺得，不選呂軍做鎮長有違天地良心。
他不由心怨，汪悠明啊汪悠明，你是費多大勁、造多大的孽，才資助呂軍獲得如此大的人氣。
不到兩個月時間，選舉前你連鎮上也不能回，還是仙石鎮的鎮長嗎？
都懂得說話留三分，你給李建設通電話，明知自己的話見不得天，怎么就抖包包全給講出來呢！
觸犯眾怒的話也敢對人講，你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周聯瑟要來鎮上事前沒有通知，他出現在鎮辦公室門前時，羅大慶看到周聯瑟。
“周書·記，你來了啊！”羅大慶愣怔，隨即一臉驚喜迎上去。
“領導呢，在不在？”周聯瑟問，說話和氣。
“在，在。”羅大慶趕緊回答，接著說，“都去白條兌現了。”
周聯瑟淡淡道：“憑條發錢，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羅大慶解釋說：“開始我也這樣認為，結果不是那樣。
白條時間長了，不管是圓珠筆、鋼筆、復印紙寫下的白條，字跡大多模糊，項目字跡也看不太清楚，有的憑條不屬于兌現范圍，有的甚至是假憑條。
兌現時務必小心，一不注意就被騙子鉆了空子。”
“你叫羅大慶吧？”周聯瑟問，他的記性相當好，即便沒見過面，聽人講過職務，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周書·記知道我啊！”羅大慶驚喜，被領導記著是好事，有前程。
“要召開人代會了，準備工作做得怎么樣？”周聯瑟轉了話題。
周書·記還沒走進辦公室門就談選舉，選舉可是大事情，辦公室人來人往怎么談，羅大慶忙說：“周書·記，請跟我來。”
周聯瑟問召開人代會準備工作情況。
若是往次，羅大慶一定要做著興高采烈樣子，侃侃而談：“大會準備工作已經就緒。
這是一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大會。
大會要產生符合人民心愿的的鎮領導，安排、布署近期工作、遠景規劃，統一思想統一認識。
大會以后，全鎮人民精神振奮斗志昂揚，在委員會的堅強領導下，經濟超常規跳躍式發展，兩個文明建設躍上新臺階……”
可是，今天他不好給周聯瑟講這是一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
誰的心里不清楚，大會要選出符合人民心愿的鎮長，然而，這樣的選舉結果不是上面的意圖。
因此，仙石鎮的頭面人物自覺不議論人代會，村干部、人民代表也閉口不談人代會，集體回避，諱莫如深。
羅大慶是辦公室主任，其中原因門兒清。
周聯瑟幾個人跟著羅大慶來到三樓委員會會議室，這里也是接待上面領導的地方。
羅大慶把周聯瑟領進會議室，給周聯瑟幾個人泡茶，樁煙。
周聯瑟說：“大家都去忙白條兌現，人代會沒人重視？”
羅大慶想說領導重視人代會，把人代會當著比生命還重要的大事抓，可是，周書·記如果順藤摸瓜，問人民群眾對人代會有什么反應、對候選人是什么態度、對組織意圖擁不擁護、人民代表的思想和行動是否統一到組織意圖上來……
他怎么回答？
周書·記若是問：“如果極個別人民代表不選組織推薦的鎮長候選人，你是什么態度，是做堅決的斗爭，還是協妥聽之任之。”
他該怎么回答，說做堅決斗爭？說絕不聽之任之？
真那樣講，回頭呂軍高票選上鎮長，他就成了向領導說假話的典型。
還不僅僅是說假話的典型能完事，說他向領導打煙霧彈，導致領導判斷失誤，造成組織意圖不能實現。
領導認定他給組織不是一條心。
給組織不一條心的人，組織堅決不用。
組織要用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有道德的人、有利于人民的人、對組織忠心耿耿的人。
這樣一來，他的辦公室主任怕是做到頭了，致于想著進步，做副鎮長、鎮長什么的怕是給他絕緣了。
羅大慶趕緊道：“周書·記，我去告訴李書·記，周書·記來檢查研究指導工……”
話還沒說完，羅大慶跑得沒有影。
往次，羅大慶喊領導，要跟著領導去會議室，領導需要他服務，他要全心全意為領導服務。
他心里想著在上面領導面前鬧個臉熟，今后提拔上面領導說：“大慶是個好同志。”
這次，他沒有跟著李德才、彭開明去會議室。
他害怕周書·記當著李書·記問些他不敢回答的事情，出現這樣的情形，周書·記對他的印象可想而知。
羅大慶把李德才、彭開明帶去會議室，也不管李德才有無吩咐，給躲煞氣一樣轉身跑出會議室。
跑出會議室，羅大慶的頭腦疾速運轉。
他如何不知，周聯瑟下來絕對不是看仙石鎮白條兌現，他是來幫助汪悠明上位鎮長。
可是，現在的情況他清楚，哪個人民代表敢公開說不選呂軍做一把手鎮長，人民群眾要圍著他吐他唾沫子、罵他祖宗十八代。
呂軍的人氣旺到如此程度，周聯瑟又怎么把呂軍打壓得下去。
周聯瑟來到鎮上，他最先看到、最先接待，看到的人不少。
可以這樣講，周聯瑟與他是零接觸。
領導與誰零接觸，必然要談工作上的事情。
周聯瑟給他零接觸，他為周聯瑟服務，周聯瑟表揚他幾句，問他一些情況，他講一些情況，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他意識到現在不正常，周聯瑟要問的情況必然是選舉，選舉必然涉及到呂軍。
他說呂軍好，周聯瑟心里梗，他還有進步的機會；說呂軍不好，他在鎮上還有立錐之地。
羅大慶內心生出種爹不要、媽遺棄的恐慌。
別人遇到領導是福至東來，他遇到領導是大禍臨頭。
他心中埋怨周聯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人代會前來，你這不是要坑死我嗎！
我是積極向上的青年，我渴望進步，與你零接觸斷送前程，我不甘心。
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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