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輩，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賈道長停下腳步，苦著一張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然而，沈念并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了被困在掌心的亡魂。
他淡淡地說道：“而今，我已經為你消除了體內的鬼煞之氣，也讓你的妻兒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可以安心地去往輪回了！”
亡魂面露感激之色，朝著沈念躬身一拜。
隨即，靈體化作點點繁星，匯聚成一道光束，朝著虛空中的某處遁去。
嘭——
下一刻，那道光束，瞬間炸裂。
沈念愣住了。
對此，賈道長似乎并不驚訝，呢喃道：“果然，輪回不再，亡魂無所歸……”
“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沈念看了過來，沉聲問道。
“前輩，您不知道嗎？”
賈道長一怔，有些不解。
沈念面色一冷，“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賈道長看了他一眼，雖然心里面覺得有些古怪，但還是不敢違背他的意思，連忙開口解釋。
“晚輩也是無意間，聽師門長輩提起的，似乎在久遠的歲月之前，發生過一場滅絕天地的大戰，把六道輪回給打崩了！”
“自此之后，世間萬物死后靈魂的都沒了歸處，再也無法進行輪回轉世。”
聽完他的講述，沈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一場大戰，把六道輪回給打崩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補天鼎器靈曾經提到過的那場大戰。
補天鼎，也是在那一戰受了重創。
當日，城主府一戰，他的腦海中就曾浮現出那副畫面。
所以，會是同一場大戰嗎？
無盡歲月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竟然引發了如此變故？
這一刻，對于那段沒有歷史記載的歲月，沈念的心中產生了一絲好奇。
不過，他也清楚，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就不具備探尋那段歷史的資格。
他回過神來，目光重新落在賈道長的身上，神色中透露出一絲古怪。
“前……前輩，怎么了嗎？可是晚輩說錯了什么？”
被他這么盯著，賈道長有些不安，惶恐地問道。
沈念有些狐疑地問道：“你剛才提到了師門，所以你真是龍虎山天師一脈的道士？”
在普通人眼中，龍虎山上只有一座普通的道觀，但身負天醫傳承的他，卻清楚龍虎山上的那座道觀，遠沒有那么簡單。
起初，他還以為，賈道長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可對方在接下來的表現中，卻讓他產生的一些懷疑，無論是一眼認出了鬼煞之氣，還是他口中的這段上古秘辛，都不該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接觸得到的。
也正因此，他才做出了一些猜測。
賈道長干笑一聲，“那個，晚輩雖然行騙，但真不是騙子……晚輩是龍虎山當代天師的關門弟子。”
沈念看著他，半天都沒有說話。
賈道長又被他看得有些，“那個……前輩，有什么問題嗎？”
沉默了片刻，沈念這才問道：“龍虎山天師一道的傳承，是斷了嗎？”
他的表情，十分認真，認真到賈道長都產生了一個錯覺，自己師門的傳承，是不是真的斷了。
“這……沒有啊，前輩何出此言？”
賈道長愣神片刻，這才回了一句。
沈念皺著眉頭，問道：“既然如此，你剛才的舞蹈怎么解釋？”
“……”
賈道長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話。
實在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只能訕笑一聲。
沈念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轉而問道：“你剛才說的邪靈和亡魂，又是怎么回事？”
“前輩，您不知道？”
賈道長又是一怔，面露錯愕。
沈念面色一沉，“你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問你什么，你老實回答就行了，哪來得那么多廢話？”
賈道長身體一顫，連忙行禮，“是晚輩逾越了，前輩勿怪。”
沈念擺了擺手，“行了，說正事，解釋一下吧！”
賈道長點了點頭，不再廢話，解釋道：“因為輪回破碎，所以生靈死后的靈魂，也會隨之消亡。”
“不過，一些生前有著很大的怨念、執念的人，他們死后的靈魂能夠在世間短暫的停留，這種靈體就被稱之為亡魂！”
“倘若，亡魂沾染了鬼煞之氣，則被稱之為邪靈，可以長久地存在世間，但也失去了原本的意志，淪為殺戮的機器。”
沈念若有所思，“按照你的意思，生靈死后靈魂無所歸，就直接魂飛魄散了？”
賈道長微微頷首，“沒錯，就是這樣。”
沈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賈道長猶豫了一下，又道：“其實，還有一個說法。”
沈念看了過來。
賈道長會意，連忙道：“有人說，生靈死后，之所以會魂飛魄散，也是天地修正的結果。
畢竟，輪回不再，若是任由靈魂駐留人間，勢必會引發大亂，所以天地的意志，便在生靈隕落之后，便讓他們魂飛魄散。”
沈念看著他，“這些東西，都是你從師門長輩那里聽來的？”
“是的。”
賈道長點了點頭。
沈念目光閃爍，問道：“那你的師門長輩，可有提過無盡歲月前的那場大戰？”
賈道長搖了搖頭，“沒有，晚輩也曾好奇過，但有關那場大戰，世間沒有任何記載，除了口口相傳一些片段之外，便找不到任何痕跡了，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苦笑著補充道：“有的時候，晚輩都在懷疑，那場未知的大戰，是否真實存在，會不會是有人杜撰出來的。”
杜撰的？
沈念微微搖頭，并不認同這個觀點。
不說別的，補天鼎的存在，就是那段歷史真實存在的強有力的佐證。
想到這里，他問道：“那你可聽說過補天鼎？”
“補天鼎？”
賈道長愣了一下。
隨即，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那是什么？一尊鼎嗎？”
“沒什么，我就是隨口一問，之前曾在一本殘缺的古籍上看到過。”
沈念隨便找了個借口。
本以為，賈道長出身龍虎山天師一道，可能了解一些秘辛，但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
“前輩當真是博學多識，晚輩自愧不如。”
賈道長也沒有多想，順便送上一記彩虹屁。
畢竟，他的小命，現在還握在沈念的手中，自然要好好表現一番。
對此，沈念沒有任何言語。
他沒再理會賈道長，轉而看向了腳下的地面，目光不斷閃爍。
此時，他造成的那些裂縫里，還源源不斷地有鬼煞之氣涌現。
“你竟然是騙子！”
這時，安雪兒走上前，一臉憤怒地瞪著賈道長。
虧她先前還那般力挺對方。
沒想到，竟然錯付了！
更重要的是，這讓她覺得好沒面子，以后豈不是要被表哥嘲笑？
“我……這位小姑奶奶，都是晚輩的錯，還望恕罪。”
賈道長連忙賠罪。
安雪兒和沈念之間，明顯關系密切，他自然也不敢得罪。
“你喊誰姑奶奶的呢？我有那么老嗎？”
安雪兒炸毛了，雙手叉腰，一臉憤怒。
“這……沒有，沒有，是晚輩說錯了話，姑……小姐恕罪。”
賈道長連忙改口，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
安雪兒的臉色，好轉了不少。
她冷哼一聲，“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跑出來騙人，不知道羞恥嗎？”
賈道長苦笑道：“小姐，其實……我才剛滿十八。”
嗯？
安雪兒愣了一下。
隨即，怒道：“你是覺得我眼瞎嗎？連你是十八，還是八十，都分不清了？”
“小姐，我真沒騙你，我真的十八。”
賈道長一臉無奈。
說話間，他把下巴上的假胡子撕了下來，又用雙手揉搓了一下臉。
下一刻，露出一張略顯生澀的臉。
安雪兒瞪大了眼睛，“你……你真的十八？”
“如假包換。”
賈道長苦笑著點頭。
安雪兒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把自己打扮成八十歲的樣子？”
賈道長攤了攤手，“沒辦法，做我們這一行，年紀太小了，根本就沒人信的。”
安雪兒毫不留情地譏諷，“行騙這一行，都看資歷了？”
賈道長訕笑一聲，沒有反駁。
安雪兒冷哼一聲，看向沈念，“表哥，這種家伙，我看還是直接交給監察司吧！省得他繼續在外騙人！”
賈道長面色一變，連忙哀求道：“姑……小姐，我知道錯了，我保證再也不敢行騙了，你可千萬別把我送去監察司啊！”
聽到聲音，沈念看了過來，皺著眉頭問道：“你好歹也是龍虎山天師府一脈的傳人，怎么就混到了這個地步？”
賈道長干笑一聲，“前輩，您有所不知，晚輩雖然是當代天師的關門弟子，但因為入門尚晚，加上天資愚鈍，所以并沒有學會什么本領。”
安雪兒嗤笑道：“我看天資愚鈍才是真的吧？”
賈道長滿臉苦笑，不敢反駁。
沈念又問道：“既然如此，你跑下山來做什么？”
賈道長再次叫苦，“前輩，不是晚輩想下山，而是當代天師那個老不靠譜的，把晚輩趕下山的！說什么，讓晚輩在紅塵煉心，若是能僥幸不死，再回去繼承天師道統。”
沈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僥幸不死，再回去繼承天師道統？
看得出來，龍虎山天師府的當代天師，對這個關門弟子應該是比較看重的，否則不可能說出讓他繼承天師道統的話。
但……
既然看重，為何還不顧死活？
不得不承認，龍虎山天師府一脈的行事風格，還真的是別具一格，至少沈念是看不懂的。
安雪兒依舊不買賬，厭惡道：“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騙人啊！”
賈道長一臉無奈，“前輩，小姐，你們不知道，那個老不靠譜的，把晚輩趕下山的時候，一分錢都沒給晚輩啊！晚輩為了不被餓死，只能一路行乞，這才從龍虎山來到了揚州城。”
說到這里，他滿臉辛酸淚，“但，讓晚輩沒有想到的是，乞丐這一行也太難混了，晚輩差點沒在半路上餓死，不得已之下，才想到了利用天師府的名聲，賺取一點外快。”
聽到這，無論是沈念，還是安雪兒，都不說話。
先不說賈道長行騙是對是錯，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真的讓人心酸啊！
堂堂龍虎山天師府一脈的傳人，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傳出去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賈道長看向兩人，再次哀求道：“前輩，小姐，晚輩真的知道錯了，還請你們高抬貴手，不要把晚輩送去監察司啊！”
沈念好奇道：“以你天師府的身份，就算去了監察司，也能通過關系放出來吧？”
賈道長苦笑道：“晚輩沒學到本事，就算說是天師府的人，也得有人相信吧？
即便監察司的人，愿意去龍虎山證實，但以晚輩對那個老不靠譜的了解，他是斷然不會承認的。
甚至，他還會為了撇清關系，不讓晚輩的行為污了他的聲譽，還會狀告晚輩侵害天師府的名聲！”
沈念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后，只能拍了拍賈道長的肩膀，以示安慰。
賈道長錯了嗎？
那是肯定的。
無論什么原因，行騙都是不對的。
但，遇到這種不靠譜的師父，也難怪他會走錯路。
“前輩……”
賈道長再次開口。
沈念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行了，先幫我看看這里，你若是表現好的話，就不送你去監察司了！”
“真的？多謝前輩！”
賈道長目光一亮，連忙道謝。
沈念搖了搖頭，“先別急著謝，我剛才說了，要看你的表現。”
賈道長連忙道：“您吩咐就是，只要是晚輩能夠做到的，絕對不會推辭！就算是做不到的，也會努力做到！”
末了，似是覺得還不夠，又補充道：“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沈念無奈地搖頭，“沒人讓你上刀山、下油鍋。”
說著，他指了指地面，問道：“你覺得，這下面有什么？”
……